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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炽不停看表,离高准的预约时间越来越近,他完全没有准备好,左手是厚厚一摞关于男性性侵害的案例报告,右手是女性遭遇性暴力后患PTSD的临床资料,不出他所料,国内根本没人整合过这两个领域,他面对的是一整片学术空白。
强暴……他从没把这个词和高准联系在一起,他接触过被强暴的女性病人,太清楚这个词的内涵,它不仅代表着强迫、屈辱和丧失贞操,更多地代表着肢体暴力、生殖器损坏和传染病,当然还有来自外部环境的歧视,最后才是心理创伤。
高准被强暴了。这句话对他有一种特殊的力量,让他觉得心肺缺氧,头脑麻痹,连手都是冰凉的,那个漂亮的高准,那个骄傲的高准,被男人用粗暴的手段……他想象不出来,拳头重重砸在办公桌上,现在才明白了那些颤抖,那些眼泪,那些欲言又止,高准说过,他怕被他瞧不起。
方炽扯下领带,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李秘书敲门,是高准到了,他对自己说,平常心待他,千万别表现出怜悯,或者过分关心。门打开,高准中规中矩站在那儿,依然是高雅得体的,只是低着头,没有礼貌地打招呼,也没有亲切地笑一笑。
方炽去拉他的手,被他露骨地躲开了,方炽看得出来,他在发抖:“高先生,我们先坐下好吗?
高准后背紧抵在门板上,这种逃无可逃的防御状态让方炽很心痛:“你说出来了,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他坚定地贴近他,不理会他无声的反抗,死死抓住他的手:“我能帮你,”那双手冷得像冰软得像雪:“只要你肯把自己交给我。”
高准拒绝不了他的诱惑:“还要我做什么?”他嗫嚅;“我全告诉你了,我把自己都掏出来给你看了!”
他的话里有委屈,有埋怨,还有想得到救赎的强烈渴望,只要有这些,方炽就知道他会听话:“还不够,我要你把整个经过讲给我,每一个细节,每一种感受。”
高准看向他的眼神是惊恐的,嘴唇紧紧咬住。
“他是什么样的人?”
高准剧烈地颤了一下,方炽不肯让步:“多大年纪?高个子还是矮个子?是华人吗?”
高准仍不软化,方炽继续问:“是你认识的人?一共几次?”
高准终于承受不住,崩溃似地喊了一句:“不认识,只有一次!”
“他拿着刀吗?”方炽表现得很冷静。
“没有……”方炽的冷静让高准安静下来,像个跟老师告状的孩子,显得可怜兮兮的:“但他打我。”
方炽加重握他手的力道:“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好……”高准完全配合了,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坐在属于他的椅子上,看方炽在斜对面坐下,拿着纸笔,一副很可依赖的样子。
“我们开始,”方炽说:“从头来,不着急,难过就停下,但是别隐瞒。”
高准不敢看他,眼睛往自己的脚尖上盯:“那天……是星期五,林林过生日,晚上十一点四十,我记得很清楚,公司来电话,有一批尼泊尔的小佛像到了,我下楼去车库……”说到车库,他哽了片刻:“我有一辆卡宴,普蓝色的……”
车的谜底揭开了,事件发生在地下停车场,还很可能是在车里,方炽快速记录。
“我刚打开车门,就被人从后按住脖子,推上了车,”高准揪紧衣领,上下牙齿轻轻磕打在一起:“他戴着棒球帽,穿卫衣,二十七八岁,我以为是抢劫,就掏钱包给他,可他不要……”他开始战栗:“他力气很大,牢牢抓着我,往我太阳穴打了一拳,然后……”
方炽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手心冒出冷汗,有种芒刺在背的紧张。
“然后他把座椅放倒了……”说着,高准留下眼泪。
方炽拿纸巾给他,他攥在手里,擦也不擦:“他压到我身上,解我的皮带……那时候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的眼泪完全止不住,顺着下巴,一串串滑进衣领:“他还拍了照……”
方炽很敏感:“……身体吗?”
高准摇头:“只有脸,拍了很多。”
方炽一想到那个人可能拿这些照片做什么就觉得很恶心:“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要……侵犯你?”
高准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他摸我的时候。”
“摸了哪里?”
“下身……”声音太小,方炽不得不把椅子拉到他近旁:“是指生殖器?”
这个词让高准发抖:“还有大腿,而且他顶着我,裤裆很硬,”他激动起来:“我开始挣扎,可我越挣扎,他就越兴奋!”
“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高准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我说不出口。”
“是侮辱性的话?”
高准点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女人,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反抗他的力量!”
“然后呢?”方炽记了满满一页纸:“他又做了什么?”
高准终于抬头看着他,面颊颤抖,眼睑红肿,仿佛在埋怨,埋怨他明明了然一切,却非要逼迫他:“他扯我的衬衫,舔我的脸,然后又打了我……”
气氛紧张,像拧到极限的压缩罐头,就等着爆开的一刻——方炽知道,要讲到最难启齿的部分了,高准用苍白的手掌盖住脸,非常虚弱地说:“他应该是吐了口唾沫,然后……然后……”方炽看着眼泪从那双细手下流出:“他进来了。”
方炽看起来是平静的,但汗湿的手握不住笔,“进来”的“来”字写了好几遍。
“很疼,火辣辣的疼,我以为自己要死了……”高准痛苦到脊背弯成一团,蜷缩在椅子上:“他一直问我爽不爽,然后拧我的胸部,亲我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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