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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沈续就带着文献资料绕过汤靳明走了。他没打算在他那得到什么回应,亦或者,这本身就不需要去认定什么。
咖啡角的那个总是放不稳的冰箱贴今天仍旧在掉,沈续几次三番地过去将它放好,却还是在一阵风或者是别的什么动静之后,莫名其妙地坠落。
汤靳明整个家的装饰都太饱满了,溢到融入不进任何外来物,包括沈续这个活生生的人。
他站在他家的客厅,每个角落都很丰富,他可以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某个小摆件一下午,但这本身就是浪费生命的行为。
汤靳明能浪费整个下午的时间去拼乐高,但他不可以。沈续其实从来都没有跟汤靳明说过,他其实很羡慕汤靳明的状态。可以轻松地玩,也能高强度地集中地去学什么。这个忽然出现在沈家的哥哥,总是能够很好地安排一切。
但沈续就只能自始至终地以紧绷的状态面对所有。
走到侧卧门口,沈续手抚上把手,用力拧了下:“雪崩的时候,你有后悔过跟着登山队登峰吗。”
“我从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汤靳明打开半自动咖啡机预热,从冰箱里找了盒冰出来。
冰块清脆地撞进玻璃杯,不用想,汤靳明应该是还有事要做,半夜用咖啡提神。沈续随即抬眼看了看墙壁的挂钟,这个点喝应该是不打算睡觉了。
“你呢,后悔做那台手术了么。”男人的声音在寂静中再度响起,声线很稳,听不出情绪波动。
沈续在汤靳明看不见的地方摇摇头,知道他看不见,却也不想说话。
如果说后悔,那么行医的平等该怎么恪守。
如果说不后悔……
下午沈续接到住院医的电话,女孩声泪俱下地问他自己该怎么办,她已经努力地想要保持镇定,但还是做不到。她站在楼上真的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时候,又想到寒窗苦读多年,全家供她读书几十年,难道因为一次事故就要退缩吗。
“我好害怕,沈老师,我该怎么办。我做不到你那么冷静地进行手术,我掉了手术刀,我不是个称职的医生,我害怕了,我……我……我不能做医生怎么办,我好恨他,我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就要……”
女孩泣不成声,崩溃地大哭多久,沈续就陪她多久。
直至女孩的父母出现,这才挂断电话,但在说再见前,女孩的哭泣仍然未减。
沈续不是个会劝人放宽心的人,他想要说什么,全部都憋在喉头。
要对她说没关系吗,可自己显然也差点被病人那一眼刺激地险些发狂。但如果讲我也一样,那么他树立的沉着冷静的沈教授的形象将不复存在。
沈续平躺在床上,简单联想了下他人对自己的看法,莫名勾起唇角,埋进蚕丝枕头里,直至胸腔中的氧气消耗殆尽,才在室温极低的环境里满头大汗地睁开眼。
“你是心外的沈教授。”
沈续双手平放在胸口,凝望着天花板,轻轻念道。
所以教授就不允许出错吗?
每每心中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秒都会被沈续强行按捺。
如果说小时候他是在沈矔与施妩的期许中长大,那么他现在已经没那么听沈矔的话了,为什么仍旧想要成为沈矔所为他灌输的“你是沈家继承人”,“你必须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只是因为你是我沈矔的儿子,必须超越同行”,这种看着不简单,实际上做起来也难如登天的期许。
这样的状态令沈续厌恶。
可他除了继续成为“沈教授”,还能做什么。
沈续摸索着找到摆在床边还没来得及翻阅的文献,其实他是想睡前再看几篇的,但脑袋一沾床,昏昏沉沉地半点动力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闭眼睡到大天亮,检测报告应该也能查询,迎接第一次审判。
可惜还是低估了睡眠,半梦半醒沉沉浮浮,不知道翻了多少次身,天光将明不明,沈续疲惫地睁开眼,趿拉着拖鞋去客厅找水喝。
路过汤靳明的卧室,门扉虚掩,能听到里边极其细碎且密集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刚才起得太猛,走几步莫名觉得头晕,沈续只好扶着门框站定,稍缓了会,才打算继续往厨房走。
他工作比汤靳明迟,多了那么几年的硕博连读的时光。沈续抬头,现在是凌晨五点十五分。
但那个时候汤靳明也没有熬到这个点。
汤靳明工作效率高得吓人,几乎让身边人分不清他究竟是装模作样还是私底下偷偷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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