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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杜若璞正在斋舍内焦急等待杜若烟归来,一名青衣小道倏忽现身于门外,如从天降。
这位小道开门见山,一见他便问是否在找妹妹,也不容分说,径直引他与杜珂走向院中古柏。
只见苍劲的树干中空成洞,洞中静静躺着杜若烟——她已被如雪般的白海棠轻轻覆盖,宛若安睡在花的怀抱里。
父亲以教导之名支走李文博与徐子文,将妹妹单独交予他看顾。
其实是想借机由他问清楚,妹妹究竟遭遇了何事。
只是此刻,哪怕她身上仍是一袭藏青直身,衣衫整整齐齐,似乎与往昔无异。
落入杜若璞的眸中,却分明已是不同。
她眉眼间那抹潮红,她身上被触动过的柔软与陌生,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异香,分明像是烙印,刺得他呼吸几欲失控。
杜若璞指节微微收紧,薄唇弯出一抹极轻的笑。
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呼吸几乎拂在她唇上:“烟儿……告诉哥哥,你方才,到底去了何处?”
杜若烟心口微颤,本能地将身子缩入锦被,呼吸一瞬间紧绷。
“杜公子。”一直立在杜若璞身侧、寡言如影的小道士终是开口,声音清远,仿佛风过松林。
“令妹此番机缘,不可谓不大。”
杜若璞眉心一动,未答,只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小道士似未察觉,语气依旧平缓。
“助绛华神君渡劫飞升,虽非修行有意,却也是天数注定。此事落在凡人身上,已是逆转乾坤。”
空气静默了片刻,杜若璞缓缓抬眼,嗓音温和。
“逆转乾坤么?若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又有何喜可言。”
小道士垂眸,执着拂尘的手微一收紧,语声却始终清冷如常。
“公子或许不知,昔年洞玄子与一凡妇偶合,其妇因之气脉通顺,自此一生无忧。令妹原本带弱症,是先天短命之相。此番奇遇,不啻重塑命格。”
杜若烟心中一震,抬眼望向小道士。
她自幼体弱,常年受病痛困扰,父兄皆怕她早夭,如今看来,这双修果然非比寻常。
而杜若璞眸中却是忽明忽暗,他凝望着妹妹,目光缓慢而执拗,从她眉目间扫过,落在她颈侧淡淡痕迹处,便再未移开。
小道士的声音如水一般,静若深潭。
“神君飞升之际,将令妹托付在下,是因她缘分已定,命数已转。往后,凡尘俗事或许难扰其身。公子……应当欣慰才是。”
杜若璞静静听着,指尖缓缓摩挲着衣袖,眼底的情绪却愈发难辨。
片刻后,他垂下眼睫,嗓音又恢复了往日温润:“如此,倒是多谢神君。”
看似平和,却让杜若烟心口发凉。
小道士神情冷淡,似乎并未察觉异样,只略一点首,退后两步。
杜若璞抬眼,重新落在妹妹身上。
那目光沉沉,如蛛丝般缠绕,既温柔,又森冷。
“烟儿,”他唇角浮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语调轻柔得仿佛能滴出蜜来。
“这次是你命数中的机缘,哥哥拦不住。可你要记得,除了我,世上再没有谁会比我更在意你。”
杜若烟心头一震,呼吸微乱。
他伸出手,替她把额前的一缕发丝轻轻拂到耳后,动作温存至极。
“既然命数已改,那便好。”他低声喃喃,“烟儿活得久,哥哥便能看得久。你在,哥哥便在。你若不在……”话未说完,他笑意陡然收敛,指尖无声一紧,仿佛下一瞬便能将她攥碎。
小道士斜目看去,眉心微蹙,却未出言阻拦,只将拂尘执得更紧。
杜若烟勉力压下心口的慌乱,低声应了一句:“嗯。”
这声轻应落入杜若璞耳中,他的神色方才缓和。
那一抹轻笑重新浮上唇角,如同困兽终于舔到血腥的慰藉,深深烙进他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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