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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靶向药的钱,你用来还赌债。”陶运昌气极反笑,“不亏是你所谓的家人。”
“老东西的病我查过,治不好,你就是个浪费钱的,这都没几家会选择治。”陶建成心虚但嘴不饶人,陶运昌闻言对着他嘴就是一脚,踢的人血肉模糊,再说不清话。
“奶奶要出事,你偿命。”陶运昌把地上的钱一张张拾起,依次放进书包便离开房子,对陶建成的哀嚎置之不理,完全没有所谓。
陶运昌赶回镇北医院,奶奶腹水严重,伴有高烧,时常陷入昏迷。他握住奶奶粗糙的手放在脸侧,像小时候挨打后被奶奶抱住,一点点擦药的心安感觉。
医生委婉劝过他放弃,但是陶运昌听说进口靶向药后,尚存一丝希望。只不过一针的价格,就足以令普通家庭却步。
可陶运昌坚持要治,不遗漏任何方法。
昂贵的药物生效了几日,也没能延续奶奶的生命。于二零一六年八月二十三日,白纱还是盖上陶奶奶的脸颊。
出殡当日,陶运昌麻木地搬着奶奶遗像往殡仪馆走,那相片只用普通木框,毫无份量。陶运昌却觉得比灌铅还沉,比冰块还凉。他在路上见到谢立,或许悲痛过度,竟毫感觉。谢立在哭,跟着送殡车一路走,一路哭,好像把陶运昌怎么都流不出的泪全流干了。
追悼会上陶建成还扮孝子,大哭着磕头,头都磕破磕出血。陶运昌冷眼看他表演,像看牲畜。谢立也来灵堂,要求陶运昌烧掉他编给奶奶的花。陶运昌听过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说重话,要谢立对他家的事别掺和。
沈榷也带花圈来,看着白着一张脸的陶运昌,站在一边,什么话都不再说。
待下葬完,人群尽散,谢立最后才走。沈榷留到比谢立还后,欲言又止,却还是走了。程宇作为陶运昌的亲友,他们的举动看在眼里。程宇预备离开时,念及同学一场,还是对冷静应付完整天的陶运昌说,“谢立也真够义气,以前是我对他有偏见。”
陶运昌不清楚他怎么提到谢立,但也不太在意地问,“怎么。”
“其实后来给奶奶开靶向药的专家,都是院长亲自帮你找的。”程宇看着陶运昌毫无血色的脸蒙上一层昏暗,他迟疑着还是说,“谢立生日请了院长儿子喝酒,据说一口气喝十杯高度酒,对方就答应他办事。”
“他答应下来,就是为了能治好奶奶。”程宇看着谢立送的,编织错乱的花朵,递给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的陶运昌,说,“你不该对他刚才那么冷淡,奶奶虽然去了,但他也真的出了力。”
程宇说完,自觉多言。毕竟只是听说谢立和陶运昌在生日会打架,自己本不该多管闲事。他看陶运昌没什么反应,便打算邀他歇息回家,却看见一整日脸色紧绷,似戴着面具的陶运昌抬起脸,双眼全红透,颊上有点湿湿的反光,他那么讲究干净的人,竟拿袖口摸过脸颊,灰黑的衣服也濡湿了。
奶奶去后,陶运昌很快便复课。
本来的寡言变成孤僻,苏鑫和程宇都很难说动他。苏鑫再三要求陶运昌看心理医师,陶运昌眼神木木的,答应了却没行动。
新学期伊始。这是对曾经的陶运昌而言最有希望的一年。而上学期,市立大学的旅行恍若大梦一场。
陶运昌如往常一样帮老师置办备课,数学老师有一场公开课要去教学器材室。陶运昌又一次跨进了那间少光的屋子,他想起摸到谢立手臂上纹身的心疼,体温烧灼一样传导,想到他可怜巴巴地问他,“那我们以后就没有交集了吗。”
陶运昌靠回那张课桌,看向美术器材,他从几何体望向石膏头像,像要借谢立的眼睛把周围再看一遍。
陶运昌静静呆在器材室,坐了快半小时,数学老师见他久未归,特意来寻。看到陶运昌的模样,怪罪也消失,知他家庭境况,只是担心。陶运昌简单道歉道谢,似乎也不曾过心。
谢立在葬礼后和陶运昌没有任何交集。陶运昌偶尔还是往后门围墙外的小路走,统共遇到过翻墙的谢立两次。
第一次谢立和他还是对视,却是陶运昌先撇开脸,未多看谢立就快步走了。
第二次谢立见到陶运昌竟和他友好地打了招呼。他不再喊他楼长,也不喊小运哥,只喊他,陶运昌。
亲切而有距离,如同所有关系普通的同学一样。陶运昌点头致意,也礼貌地与他侧身而过。
离开谢立的瞬间陶运昌深呼一口气,心想,谢立终于要忘记了。一瞬间他表情有些扭曲,似痛苦又似释怀。他转身看谢立消失的背影,暗道自己终能放下心,再无牵挂。
九月镇南尚未入秋,热风吹透,雨又落个不歇。陶运昌躺在尚有潮气的床上整夜又未眠。这时候是奶奶藤编物除潮的最后一个月,十月一到,天气转向干燥,雨季也走向终结。
九月上旬出了一件大事。一班月考成绩放榜,从未掉落过前十的陶运昌考到了年级一百名开外。各科老师都很震惊,轮番找他谈话的同时,皆担忧他的心理健康。
陶运昌却看起来置身事外,好像仅仅是雨天被磕绊,对他全无影响。风波后,程宇没事便开始邀陶运昌去家中吃饭,陶运昌几乎都答应,程宇说不上哪里怪异,但也已尽力。
要说他一天中仅有的正常时候,一般是在午休时分。沈榷和谢立明明在一个学校却爱打电话,说的全是废话,有时候一点逻辑也无,就能没话找话聊很久。陶运昌这时候都趴在课桌上装睡。通过偷听,他知道谢立进步被分到了九班,下半年要去参加艺术集训,陈美娟给他市里找了人,上个大学变得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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