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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昆仑山二三事（第1页）

昆仑山脚下从前是住过寥寥几户人家的，暮云炊烟，小桥流水，叫做寒食村。

郁危小时候也经常跑那里玩。

因为有结界的缘故，凡人不知道山上住了个大神仙，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家的、从哪里来。只知道他每次脸上都贴着一张符纸，该回家吃饭的时候符文就会亮起来。

郁危那时候是散养，就这样挂着张符纸跟一群土生土长的野孩子爬树摘果子、草地里打滚，山上山下地到处乱窜，蹭得灰不溜秋。

村里有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孩，对这张神奇的纸十分好奇，问他要是到时间了不回去会怎么样。那时候的郁危还是小孩一个，黑眼黑发、长得瓷白像个娃娃一样，绷着脸说：“会被抓回去。”

众人异口同声问：“抓回去怎样？”

郁危不情不愿道：“……打屁股。”

众人顿时神情肃穆，深以为然。一群小孩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在众目睽睽下被家里人亲自抓住打屁股也太丢脸了！

所以以后再看见他和别人打架打到一半，突然起身哒哒哒往回跑，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也有没赶上的时候——

大概是某个傍晚，坐在村口开开心心吃西瓜的一群小孩忽然看见打远处走来了个陌生人。

陌生人走过来时，茅屋檐角挂着的风铃正叮叮咚咚地响着，撞碎泠泠暮色。他眉眼似工笔描就的寒山孤影，垂眸扫了眼几个小孩手里的西瓜，蹲下身来，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好呀。”

看呆的几个小孩嘴里的西瓜还没咽下去，又见他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很好脾气地问：“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歪歪的小孩？长得白白净净，个子大概到这里，眼睛很大很黑……嗯，不太爱说话。”

郁危出来玩特意没说自己的真名字，就怕被人发现。还是之前村里的小孩盘问得紧了，他才瞎胡诌了一个，是以前从椿那里听来的，高大威风，威慑力十足，很符合郁危对自己的期待——

抱着西瓜的小孩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咽下了口里的瓜瓤，说：“没有叫歪歪的，只有一个叫丧彪哎。”

“……嗯？”陌生人肉眼可见地错愕了一秒，紧接着，眼底溢出笑来，“哦，丧彪啊。嗯，他在哪里？”

小孩指了一个方向：“今天河边有比赛，他们在比谁捉鱼捉得多，最后赢的还有奖品呢。丧彪应该也在那里。”

说到“河边”的时候，陌生人轻微地蹙了下眉，随后直起身来，似乎就要往河边走。顿了顿，他又想起来了什么，手掌一翻，神奇地变出来了一堆糖，递给了几个小孩，温和道：“谢谢。”

几个见糖眼开的小孩顿时被俘获，兴高采烈地接了过来。凑在一起比较了一下各自分到的糖果，正想再跟陌生人说话时，却发现原本还在眼前的人已经不见了：“咦，人呢？”

“可能去河边找人了。哎，你们说他找丧彪干什么呀？”

“而且，他为什么管丧彪叫歪歪啊？”

“……”

几个小孩正对这个名字争论不休时，郁危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找上门了。

往常这个时候，他确实已经回家了。只不过今天他满心思都在捉鱼这件事上。寒食村背靠的这条河到了夏季，水位涨得能到膝盖上下。河水清澈凉爽，水中的鱼儿成群结队地游动，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银光。它们机警而狡猾，稍有动静便迅速散开，仿佛与水融为一体，难以捕捉。

郁危挽着裤脚站在河水中。冰凉的河水漫过他的小腿，湿透的裤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凉意。他弯着腰，目光紧紧锁定在河底那条悠闲小憩的鱼儿身上。鱼儿似乎毫无察觉，依旧静静地伏在石缝间，偶尔轻轻摆动着尾鳍，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水纹。

他屏息，生疏又小心地朝对方靠近，找准时机，随后呼啦一下扑上去。

——哗啦！

水花四溅，河水瞬间搅动成一片浑浊。郁危的双手扑了个空，整个人几乎栽进水里，呛了一口冰冷的河水。他狼狈地站稳，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捞到，鱼早就游到了数米之外。

郁危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有些急促。他低头看向水面，倒影中的自己显得格外狼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沾着水珠，腿上缠着绿油油的水草。竹篓依旧空空如也，连一条小鱼的影子都没有。

旁观身边的人，竹篓里早就收获颇丰。

郁危将视线从其他人的竹篓里移开，抿了抿唇，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胸口那股压抑已久的情绪又开始翻涌。他看向水深一些的河中央，那里有更多的鱼。方才那条扑空的鱼也停在那里，悠闲地摆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