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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乐门正门是一派繁华,后门却静悄悄的,走出长长的巷子,仿佛将所有热闹喧嚣都抛在了身后,一下从声色犬马的世界步入另一个世界。
文钦抓着文亭的手,道:“哥不是说过吗,不要来这裏。”
“哥,对不起,”文亭细声细气地道歉。
文钦偏头看着文亭,心裏那点儿火一下子就没了。少年人穿着青布长袍,头发细软乌黑,两边屋子裏透出的灯光映出文亭柔和的脸颊,秀气又干凈。
文钦嘆了口气,说:“哥不是冲你生气,”他伸胳膊搂了搂文亭的肩膀,“百乐门鱼龙混杂,虽然是在后门,可保不准什么人不长眼。”
“又这么晚了,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文亭抿着嘴唇笑了笑,说:“有哥在,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文钦心裏被他这句话说得不奈何又心软,抬手揉了揉文亭的脑袋,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的?”
文亭蹭了蹭文钦粗糙的手掌心,像只温驯的小动物,笑着说,“陈叔拉我来的。”
陈叔是他们的邻居,一个黄包车夫,早两年被小混混欺负,文钦顺手帮过他一回,从此一家对哥俩都颇为照顾。
文钦道:“以后可不许了,这么晚了该在家裏睡觉,长个儿呢。”
文亭好听话地嗯了声,说,“都听哥的。”
文钦笑了笑,还像小时候,随手从兜裏掏了块糖出来,剥了糖纸,露出糖的一角直接送文亭嘴边,又问,“明天上不上学?”
文钦和文亭从小就相依为命,文钦十岁那年父母都没了,哥俩从北平一路流浪到上海,路途遥远,早些年的时候没少吃苦头。二人颠沛流离,有一回文钦回来,见文亭看着路边的孩儿吃着糖人发呆,他看了好一会儿,咬咬牙,偷偷匀出几文钱拿去买糖,自己舍不得吃,都给了文亭。
他还怕文亭不肯吃,隔三差五地就让他闭着眼睛,自己餵给他一块。
文亭就着他的手咬住糖,含糊地说:“不上,先生说明天他有事要去苏州,让我们几天都不用去了。”
文钦皱了皱眉,说:“又不上课。”
二人在上海安顿下来后,文钦想让文亭继续读书,可兄弟二人没有门路,也没有那么多钱,进不了正规学校,只能去小私塾。如今文亭在读的私塾是个老秀才办的,据说早年还考过科举,是有真材实料的。只不过老秀才近两年年纪越大,越是偷懒耍滑,对文亭的学业不上心。
文钦在心裏骂了声老东西,脸上却不显,反而对文亭笑,说:“没事儿,咱们亭亭聪明,不稀得他教。”
“过阵子,哥想法子让你去上大学,不去那破私塾。”
文亭眨了眨眼睛,轻声说:“哥,我自己学也好的。”
文钦道:“那不成,现在都兴上大学,亭亭这么聪明,哪儿能不去。”
“不用担心,有哥呢。”
文亭看着文钦,说:“不想让哥哥太辛苦。”
文钦笑了声,道:“这有什么辛苦的,哥现在有钱,还有点儿——”他顿了下,朝文亭比划了一下,“小势,用不着担心。”
文亭眼裏露出笑,他眼尾上挑,一双狐貍眼,一笑就有几分模糊性别的风情。文钦心头跳了跳,抬手碰了碰文亭的眼睛,文亭疑惑道:“哥?”
文钦说:“没事,咱们回家。”
文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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