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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泠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难堪两个字怎么写了,年幼时和饿红眼的村民抢树皮,沿街乞讨不觉得丢人,再长大一些,将自己卖入春日宴,从此剥下一身人皮,礼义廉耻统统都踩在脚下。
曲泠觉得自己已经无坚不摧了。
没承想,今天在这人来人往的长街上,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如芒在背,仿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被生生撕开,鲜血淋漓,周遭俱是荆棘利刃,每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
头牌,婊子。
听多了,听得太多了,于曲泠而言,实在很不痛不痒。再恶毒的话曲泠都听过不知多少,这么两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嘲讽回去,将他气得跳脚,可曲泠却无力回头,甚至脚下都挪不动一步。
曲泠只是很平静地想,他和陆酩彻底完了。
不知怎的,竟让曲泠想起很多年前,他头一回接客,满间屋子都挂着红,身上压着的是个陌生男人,面目已经模糊了,可他如何挣扎都挣不开的恐惧和无力感却久违地席卷而来。
大抵是离开春日宴太久,又太远,就生出了一丝奢望,他曾想,这裏已经没有人认识他了,他或许可以重新开始——陆酩喜欢他,曲泠久经风月,自然知道陆酩喜欢他。
陆老夫人是个温柔和善的母亲,陆霆多傻啊,他又于陆酩有救命之恩,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就接受陆酩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可如今,梦醒了。
过往种种,并不会如昨日死,它就像附骨之疽,潜藏着,在他窥见天光时,狠狠拽他一把,看他摔得头破血流,方漫不经心地嘲笑他的天真。
曲泠好恨,恨极了。
他垂下眼睛,看着陆酩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一点暖意,如同无声的慰藉。过了几息,他缓缓抽出手,转身就朝躺在地上哀嚎的男人走去。
陆酩出手重,那一下砸得男人口鼻鲜血不止,凄惨非常,曲泠突然重重一脚就对着对方胸口踹了上去,他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说:“婊子?”
“婊子怎么了?”曲泠又狠狠踢了男人一脚,疼得男人嚎着求饶,才慢慢蹲下身,他俯视着男人这张脸,微笑道,“真可怜,你还不是要向一个婊子求饶?”
油纸包散落在地上,糕点砸碎了,散了一地,他拾起幸存的一块糕点,站起身,对陆酩道:“给我买的吗?”
陆酩一怔,点头道:“八宝坊的点心。”
曲泠嘆了口气,说:“拿什么砸不行,非拿这个,暴殄天物。”
陆酩道:“你喜欢,我们现在一起去买——”话没说完,就见曲泠拂干凈边角沾的灰尘,吹了吹,浅浅尝了口,笑说:“味道还不错。”
陆酩看着曲泠,没有说话。
曲泠说:“走吧,回去了。”
他扫了一圈,笑道,“诸位,热闹看够了,再不走我可摆摊收钱了。”
周遭人顿时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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