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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装的比齐声更像那么一回事,好像齐声今天当真是来逼迫她去梨水村跟他过日子似的。
齐声自然知道姚春娘在装给别人看,可是他看着她坐在他面前却一声不吭的无措模样,路上打了一路的腹稿却仍旧不忍心说出口。
姚庆喜知道齐声和姚春娘的关系不简单,当初姚春娘给齐声写的信还是她帮忙送出去的。不过姚春娘也只让她送了信,别的一概没提,她此刻见状也估不准姚春娘和齐声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她偷偷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齐声,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真是春儿的债主。
姚庆喜察觉到气氛不对,给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让他抱着弟娃子去了别屋。
孩子一走,这屋子更是安静得没了声。片刻后,齐声突然开口唤了声:“姚春娘。”
他这声喊得板正,半点不结巴,往回一口一个“春娘”的柔情蜜意藏得干干净净,姚春娘不自觉地蹙了下眉头,抬头望着他。
他装腔作势很有一套,屈指在借条上敲了两下,沉声问:“你今、今天是要还、还钱,还是跟、跟我回去过、过日子?”
这话问得直白,门口姚大海两口子都扭头看了过来。
齐声戴着笠帽淋雨走了一路,肩膀袖臂的衣服淋湿了一层,大马金刀往这儿一坐,隐约露出衣服下结实的肌肉,看起来分外不好惹。
泼皮无赖买卖民女,大抵就是他眼下这个理直气壮的做派。
姚春娘跟着他装样子,她扣着手指,没底气地问:“那我要是不想跟你过日子,也还不上钱呢?”
姚庆喜听她这么说,急得偷偷在桌子下扯她衣裳。
姚春娘不为所动,说完就不出声了。这话在别人听来,像是她在等着齐声发大善,跟她说这钱不必还了。
齐声还没说话,姚大海倒抢先开了口,语气吃了辣椒似的呛:“还不上你当初借啥,现在这么大个窟窿,你不把自己填进去堵上,你还指望这有谁还能帮你还啊?”
姚大海当真是半点脸不要,他算盘落空,没从姚春娘那儿捞到钱,这时还有脸说这没用的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存了好心,把姚春娘当自家的女儿在教训。
姚春娘今早天没亮时听见了姚二东和姚大海摸黑出门去的梨水村,知道他这是没卖成她的房地拿着钱在拿她出气。
姚春娘倒也不生气,反倒嘴巴一撇,对姚大海道:“叔你说的对,当初是我不懂事,捅了篓子没补上。大叔,这么些年你看着我长大,我一直都拿你当亲爹看,你借我点儿钱呗,我凑一凑,兴许就还上了呢。”
姚春娘平时嘴多利的一个人啊,这时候哭起穷卖起惨,一通话堵得姚大海没法应。
姚春娘的大婶见了鬼似的瞧着姚春娘,想不通姚春娘怎么就突然变了性,连“亲爹”这种屁话都说得出口。
她干巴巴道:“春儿,你也知道,我和你叔家里就一亩三分地,平时日子都是紧巴着过。如今你两个妹妹嫁人都还没着落,这又是给你三叔办丧事又是出钱养弟娃子,手头哪里还有钱啊。”
铺垫了一大通,她挤出那句老话:“不是叔和婶不想帮你,是实在没办法。”
姚春娘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又无助得很:“那怎么办呢。”
她眨巴了几下眼睛,想挤出两滴猫尿来,可惜齐声此刻就在她眼前坐着,她只觉得安心,实在哭不出来。
齐声缓缓道:“你既然实、实在不想跟、跟我,我也不强、强人所难,你娘家这不、不是还有房有、有地,卖了还我也、也成,我就再给、给你天的时间把房、房子和地卖了。”
这主意比隔了十天的隔夜饭还馊,嫁姑娘就能解决的事,哪有卖房卖地的说法。
田地房子比命贵重,丢了什么也不能丢了脚下三分土、头顶七根梁。
姚二东和姚大海算计姚春娘的房地这事儿在场的人都清楚,齐声这话落在姚大海的耳朵里,或多或少有点讽刺他的意味。
但事到如今,这话刺痛了他的耳朵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面色难看地忍着。
姚春娘也没想到齐声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趁机和娘家撇开关系:“你也说了,这是我娘家的,我已经嫁人了,我现在姓张,我的债,没道理让我爹娘来背。”
吴柳香已拿着钥匙上了楼,没听见这话,坐在楼梯口下抽烟的姚二东却听得清清楚楚。
苍老消瘦的身躯驼着背脊,他抽烟的手一顿,垂着头用力嘬了口烟嘴。
姚春娘的婶子像是生怕姚春娘转头继续找她家借钱,忙跟着劝:“你这丫头!姓什么张啊,这改姓齐不也一样,跟谁过日子不是过,你跟了他,两口子把日子过好不比什么都强。你欠了债人家都肯算了,这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姚春娘心里觉得有道理,可担心应得太快又显得虚假,她假装为难地嘟囔:“可是他是个结巴。”
她这话说的,好像当初口口声声说“我喜欢结巴”的不是她一样。
齐声听见这话,倏然冷了脸,他没什么表情地看她一眼,突然推开凳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板凳擦过地发出刺耳的响,在场的人一见他这阵势,突然都愣住了。就连姚春娘也没想到。
齐声仿佛当真生了气,丢下一句:“三、三天之后,我来收、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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