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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闭馆的提示音响起,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整个场馆只剩下寥落的光影,龚柔慕才反应过来。
她看到高献还在身后站着,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早走了。”
“真的没想到,你能看这么久。”高献这时才活动着站得有些僵硬的长脚,像在撒着娇。
“不喜欢看画展吗?”龚柔慕反问。
“一般,”高献笑盈盈,坦然道,“不过看你看得进去。”
对方不喜欢自己的爱好,龚柔慕也没呛人,只是和他缓步走出。
兴许是由于刚刚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绘画经验传授,脑子轻快起来,话也多了起来,对“圈外人”说着,“这是不同艺术学习,一定得有的。”
高献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每一幅画都是一个浓缩的世界。”
“就像……就像生物的进食,”她努力寻找着一个恰当的比喻,“动物为什么要每天都要进食,因为食物里携带了环境的信息——东边的土壤,西边的雨水,北方的阳光……机体需要不断与外界交换信息才能存活。一个人可以不出门,但精神不能与世界断绝联系。如果三天不进行这种‘交换’,生命感就会枯萎。这样的信息交换,对于一个生命来说太重要了。”
“可……这不就是高中生物讲的能量守恒和物质交换吗?”高献有些困惑地问。
一句话,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诗意哲学打回了现实。
龚柔慕盯了他一眼。她怎么会逮着一个小孩说这些?她闭上嘴,加快了脚步,往路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就在她心烦意乱地冲向路边时,一辆老式两厢车从街角的阴影里猛地窜出,没有开灯,引擎声也被夜风吞没,像一个沉默的捕食者。
会停吗?会避开她吗?会往哪边开?
无数个的分析一瞬间铺满了她的大脑,而身体却宕机留在原地。
“小心!”
高献把人长手把人一把拉过来,拉入怀中。
一只长臂猛地环过她的腰,将她从原地拽开。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进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那辆车擦着她刚才站立的位置,没有丝毫减速,疾驰而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胸腔里狂野失序的心跳,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腿软。
“嗯。”她木讷地应了一声,还靠在他的怀里。
“那家伙疯了吗?根本没有刹车!”高献对着车辆消失的方向低声咒骂。
汽车驶过看到路对面墙角,引擎声在不远处熄灭。
在街角的黑暗中,有两点微弱的光芒,一闪一闪地发光。
“是只狗。”高献松开她,快步跑了过去。
龚柔慕不情愿地跟上,看到他正蹲在墙角,对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她冷冷地开口,“你不会打算收养它吧?”
“你对狗毛过敏吗?”他没有回头。
“我不会参与你的任何决策。”龚柔慕别过头,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又冷冷补充道,“而且,看毛色就知道不是纯种,品相很差。”
高献温柔地捧起那个灰色的小毛团,把它拢在怀里,轻声叹息,像是在对小狗说,又像是在回答她刚才那句刻薄的评价,“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你才被扔掉的啊。”
他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小狗的脑袋。
夜色太浓,龚柔慕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她就是知道,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高献在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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