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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从未想过平生第一次去看妇科,会是跟那个讨厌的男人。
教师节的下午学校有庆祝典礼,每个班派代表参加,充作场面。高中生不爱凑热闹,要争分夺秒地学习,宁可留在班里做题,你推我让,不乐意去。推来推去,这名额就落在小钟头上。
她也对活动兴致缺缺,捧了本书去报告厅看,看到一半身体有点不太对劲。手脚发凉,头昏脑涨的。不一会,肚子也隐隐作痛。她站起来,想去卫生间,才发觉整个人都有些飘,站不稳,虚软的腿迈开去,一步步似踩在云上。
月经来了。阴恻恻的痛意一旦被感知到就挥之不去,像突然发狂的小兽。只有当身体卷拢,或有股力量压在下腹的时候,它才稍稍安分,但不过多久又闹腾。这时就不得不换个姿势。
小钟蹲在隔间里缓了很久,才感觉似雨中泥沙崩解开的世界重新恢复秩序,变成半真半假半透明的幻觉态。精神的脆弱没有复原。她再也不想耐着性子做不喜欢的事,回到座位,拿起自己的书,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溜走。
前脚刚出后门,她就被人叫住,还是清清楚楚叫出大名,钟杳。
作为长年与教师周旋的问题学生,这点事根本就不是事。她装作没听见,停都没停一下,自己走自己的。
那个人锲而不舍地追上来。
拖着虚弱的身体跑也跑不掉,她倒要看看是谁——
还能有谁?
“阴魂不散。”小钟没好气的怨道。
大钟开口却不是为管教,“你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小钟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的关心就好比嗟来之食,要不得。
但是痛,实在太痛了。
小钟摸清他无意教训自己,讲话也横了起来,理直气壮地伸手道:“你给我一张假条。”
“我带你去医院。”他无奈道,倦怠的神情似在哀叹劳而无获的工作又多一桩。
既然不情愿,何必多此一举。不相信她?哪怕她都这样了,他还疑心她会拿着假条出去乱跑?她还不乐意跟他走呢。
小钟无视他的话扭头离去。
谁知这次他走上来,径直要抱她,像是扛肩头上,山大王带压寨夫人回家的那种抱。男人看着瘦瘦的,劲倒挺大,小钟抵着他的身体像撞上铜墙铁壁,纹丝不动。
没办法了,只有暂时屈服。暂时。
大钟搀扶着她继续走。但他的身材比起她来太过高大,看起来更像是他将小钟拎在自己的臂弯下。
妇儿医院就在学校附近。她一路蜷缩身子,紧闭着眼,晕乎乎地就快睡着,大钟却忽然说“到了”,人走到她的门外,打算仍像方才那样从旁搀扶。小钟觉得自己比刚才好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
他很细心。车上多了一个上次没有的抱枕,拆开可以当空调被用。他想她或许有用,一上车就拿来给她。现在到医院,又是买水,买药,跑腿取号,能想到的事几乎都照顾到。
好像这个人的性子就是这样,事情有能力做好,就不愿胡乱敷衍。有句话叫“优秀是一种习惯”,琼英高中的老师整天在耳边念叨。小钟是不得要领,他却真将苛刻的要求刻进了dna里。
哪怕只是将她当成烦人的工作,也会事无巨细地善待于她。
无心的好意最惹人误会,仿佛添上怎样的理由都能言之成理。小钟油然生出一股黏糊糊的感觉,像温热流淌的血液,但不是在身体内,而是漂浮在外面,包裹着她,将她的脸颊捂得红扑扑的。好像有点发烧。
他碰碰她的额头,又碰碰自己。是有点烫,但又还好,介于有点难受和得吃退烧药之间的尴尬温度。不管怎么说,先把布洛芬片吃了,网上说它能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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