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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离用药水化了祝无心的尸首,返回峰顶,却见方才激战的空地空空荡荡,玉虚子和一干师兄弟都已走了,只剩十来具魔教教众的尸首横在崖边,谢离一一查看,一连说出六七个名号,轻道:“确实都是令中高手,你师尊伤成那样,带着一帮没出师的小家雀撑到这份上,已是不容易。”
林故渊想起方才几位师兄伤势颇重,不知有无性命之忧,油然生出一股怒意,半握着拳,大步走到山边,迎着凛冽山风,俯瞰天地生宫的方向。
不争峰山势高险,将大半昆仑派地界收入眼底,下雪天亮的晚,天地之间呈现空茫茫的深灰色,天地生宫大火已熄,仅余零零星星的小火苗,师兄弟们如蚂蚁川流往返,拎着木盆、木桶汲水收拾余火。
百年昆仑,巍巍宫阙——
他心目中最神圣最清洁的所在,承载着他人生前二十载的喜怒哀乐,知返书院,练武场,靶场,兼山堂,三清观,弟子厢房,他曾居住的快雪阁,他曾走过的小路,跟怀瑾一起偷过吃食的后厨……
他曾经嬉笑玩闹、恣意挥洒的地方,曾一次次打磨自身,反省过错,收敛性情,咬着牙削骨去肉,把自己雕琢成如今的模样,他曾经发誓拼命也要保护和报答的师门重地——
往事如烟,成了半透明的虚影,他的目光投向哪里,那乳白的残影就在哪里涌起,凭空演绎成无数画面,他的拳越攥越紧,谢离站在他身后,摇头道:“这一把火烧得厉害,要修复如初得好一阵子。”
那一瞬间他忽然跟谢离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指甲掐进谢离的肉里,鼻翼翕张,恶狠狠道:“我要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行,行,有话好说,不带掐人的,掐出血了,疼,哎疼!”谢离瞪了他一眼,抽回手去,怜惜地吹了吹伤口,“悍妇,力气大如蛮牛。”
他望着林故渊紧锁的眉心,叹道:“好了,别自责了,这事是聂琪干的不地道,杀他一万次也不足惜,你别把错全往自己身上揽,心里一共那么大点空地,装的东西太多了,更没地方放我了。”
两人沿悬梯下了不争峰顶,并肩在派里行走,两名灰衣弟子互相包扎伤口,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其中一个眼睛尖,一下子看出两人不是昆仑派打扮,顿时警觉:“是谁!”
另一个回头一看,赶忙制止:“嘘,师尊吩咐了,不许跟他们说话。”
先前那个也认出了林故渊,眼露畏惧之色,林故渊也不跟他计较,淡淡道:“咱们的人伤的多么?”
两个小弟子噤若寒蝉,旁边一名身穿蓝袍的少年年纪稍长些,恭恭敬敬对林故渊颔首一礼,道:“回师兄的话,来的这帮魔教武功身手并不很厉害,师兄们又极力护佑我们,伤亡不多,不打紧。”
他心中悲恸恐惧,装出温良恭让的样子,回答得滴水不漏,“受伤的师兄弟都已送去回春堂疗伤,请师兄放心。”
又垂首道:“这些房屋遭大火烤过,屋梁已不结实,丘山师兄吩咐让大家天亮之前不要随意乱走,请师兄多加小心,早点下山去吧。”
他学着大人说话迂回试探的口吻,礼数周全的模样和他满身烟尘煤灰的外貌极不相称,林故渊本来默默的听,被下山两个字刺的心头一痛,一阵恍惚,道:“好。”
他这么答应着,踏着一地灰烬和瓦砾慢慢走开,路过几具垒起来准备焚烧的魔教尸首,总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但他对魔教了解毕竟有限,悲伤之下一时也没梳理出头绪,问谢离道:“可有什么不对?”
谢离检视尸首,拍了拍手上的灰,干脆道:“这不是天邪令的人。”
林故渊一愣:“真的?”
谢离目光甚是沉郁,点头道:“天邪令以衣袍所绣丝绦颜色区分五堂,你看他们的服饰锁边纹路,各色都有,实在奇怪。”
林故渊按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那几具尸体虽一模一样身披黑袍,袖口处所坠丝绦却至少有三、四种颜色,想到逆水堂、青木堂对红莲早生异心一事,沉吟道:“外人都以为魔教五堂同进同退,殊不知各堂之间猜忌甚重,甚少一同出马,是不是?”
“聪明。”谢离笑吟吟地着看他,“天邪令带艺入门,大多分属各江湖帮派,十分松散,有些帮派互相早有利益冲突,说深仇大恨也不为过,都被教主令压着才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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