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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中年人抚着胡须轻笑,“林镖头的女儿,刀法竟比你爹还狠。”
林夏的刀停在半空。她认出这人——去年在济南府的茶楼里,曾见过他与盐商头目密谈,当时他自称是京城来的绸缎商。
“年羹尧的人,果然无处不在。”父亲的声音从溶洞里传来,数十支火箭同时射向盐船。
激战中,林夏的断水刀劈开了货舱的铁锁。当她看清箱中物事时,突然浑身冰凉——那些根本不是军械,而是数百个贴着封条的骨灰坛,每个坛口都插着根漕帮的令牌。
“你爹以为护着这些就能保住漕帮?”黄马褂冷笑,“朝廷要灭的,从来不是叛军。”
断水刀突然脱手飞出,直插黄马褂的咽喉。林夏看着父亲抱着骨灰坛痛哭的背影,终于明白那句“抽刀断水水长流”的真正含义——有些恩怨,从来不是刀能斩断的。
三个月后,沂州城的积雪开始融化。林夏坐在城南的茶馆里,看着沈砚秋将新刻的活字排版——那是本记录漕运冤案的书,扉页上印着断水刀的图案。
“朝廷派来的新巡抚,据说要重审盐税案。”沈砚秋将块刻着“冤”字的活字放在版心,“你真的要走?”
林夏望着窗外的沂河,水面上漂着些未融化的碎冰:“我爹说,当年参与私运的漕帮弟兄,还有人活着在江南。”她腰间的断水刀已经换了新鞘,青布上绣着株忘忧草。
茶馆外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百姓在焚烧年羹尧的画像。林夏想起昨夜父亲交给她的那封信,里面夹着半张江南漕运图,背面写着“水长流处,自有归途”。
“这把刀,你打算怎么办?”沈砚秋摸着断水刀的刀柄,上面的血渍早已被磨去,露出温润的木质。
林夏将刀推回给他:“留着吧。等哪天沂河的水真清了,或许我会回来看看。”
她走出茶馆时,正遇上当年救过她的老猎户。老人背着药篓,篓里装着株刚采的何首乌:“丫头,琅琊山的桃花快开了。”
林夏望着远处的山峦,忽然想起初见沈砚秋的那个黄昏,说书人讲的那段话:“所谓江湖,不过是拿得起刀,放不下心。”
断水刀最终被沈砚秋埋在了琅琊山的瀑布下。许多年后,有人在沂州城的旧书堆里找到本残破的《漕运志》,其中一页贴着片干枯的桃花,旁边用朱砂写着行小字:“水流不断,是因源头不止。”
苏州城的雨总带着股缠绵的水汽。林夏收起油纸伞时,青石板路上的水洼正映着她褪色的蓝布衫。沈砚秋托人送来的信笺揣在袖中,边角已被雨水浸得发皱,上面只写着“龙潭驿旧部在平江路”。
巷尾的酒旗斜斜挑着“漕帮聚义”四个墨字。林夏掀开门帘,浓重的酒气混着咸腥扑面而来。七八张木桌旁坐满了精壮汉子,腰间都缠着黑布带——那是漕帮兄弟为死去同伴戴的孝。
“打尖还是寻仇?”柜台后趴着个疤脸汉子,左手缺了截小指,断口处的老茧泛着青白。
林夏将半块虎符拍在案上:“找顾九爷。”
汉子突然直起身,酒壶“哐当”砸在地上。内堂的门帘猛地掀开,走出个穿藏青短打的老者,鬓角虽白,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冰:“林镖头的女儿?”
后堂的八仙桌上摆着幅漕运图,江南水系被朱砂标得密密麻麻。顾九爷用旱烟杆点着松江府的位置:“去年霜降,我们劫了艘官船,从货舱里搜出这个。”他推过个铜匣,里面装着块锈蚀的铁牌,刻着“密探司”三个字。
林夏的指尖抚过牌上的裂纹:“这是锦衣卫的旧制。”
“可押送货物的是粘杆处的人。”顾九爷往烟锅里填着烟丝,火星在他皱纹里明明灭灭,“他们运的不是军械,是三十箱火药,目的地标着‘普陀山’。”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打在芭蕉叶上噼啪作响。林夏瞥见顾九爷袖口露出的刺青——半朵莲花,与父亲左臂的刺青正好能拼成一朵。
普陀山的潮音洞藏在悬崖深处。林夏攀着铁链往下时,咸涩的海风卷着雾气扑面而来。洞壁上凿着数百个佛龛,每个龛里都摆着盏长明灯,灯油里飘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些灯油掺了人鱼膏。”顾九爷的声音在雾气里发飘,“当年徐福东渡,就在这洞里炼过丹药。”
最深处的石窟里,三十口黑木箱码得整整齐齐。林夏撬开其中一口,里面的火药泛着诡异的紫光,***竟是用蚕丝混着金线编织的——那是皇家贡品的规制。
“粘杆处要炸掉观音道场。”顾九爷的旱烟杆重重顿在地上,“上个月他们已经在杭州灵隐寺试过水,说是要引出藏在佛门的反清义士。”
林夏突然注意到箱底刻着的记号——三枚交错的铜钱,那是漕帮里“钱袋子”的标记。她猛地想起父亲信里的话:“漕帮十舵,九忠一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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