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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他眼前便有?光柱凌空落下,又“唰”一声碎成?千万片四散开来?,晃着流光缀在虚空中,似一堵璀璨星墙。
那墙前凝光凭空生出个颀长人影,缓步而来?,姿态雍容华贵中又绞着三分冷冽肃杀,似仙非仙,似将非将。
那人头顶玉冠束发,着一身?银甲轻铠,系一条猩红披风,腰间配了细雕成?云鹤清峭模样的玉,脚下一双制式军靴轻缓叩着地,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提着盏纸糊的白?兔宫灯,灯上一对大?眼涂了似血的红,越发让烛火晃出了十分得艳。
谢昭宁惊诧之中,又瞧见那人容貌,不由呼吸一滞,那人竟是——
“她哭了。”
那人堪堪停在他面前,轻抬一双狭长凤眸,抿着唇边一抹淡雅的笑,并不在意他一副瞠目模样,对他温声怅然,似有?怪罪道:“一直在哭。”
“阁下是——”谢昭宁抬眸看着眼前之人拥有?与他一般无二的容貌,只那人眼角隐着细纹,鬓发间也掺着几缕银丝,像是三十岁上下模样,与自?己举手投足似照镜子一般,气度更加成?熟持重。
“是你,也不是你。”那人任他打量,笑着答了他一句似有?禅机的话。
谢昭宁恍然便有?些明白?,过往历历在目,似乎有?甚么念头倏得升起又陡然散开,他缓声试探:“阁下,贵庚?”
“享年,”那人眼睫一颤,似有?遗憾得轻声答他,“二十有?七。”
“那,她呢?”谢昭宁闻言便有?些急,不由颤声。
“二十又四。”那人微微垂眸,明显愧疚。
“病逝?!”
“谋逆,”那人顿了一顿,沉声补道,“弑君。”
“那你——”谢昭宁不禁追问?。
“渎职,自?戕。”
果然,果然啊……
只那廖廖数字,谢昭宁便骤然了悟,似站不稳般稍稍后退一步——那一段似真似幻的发梦,当是一段真实?的过往?
他一瞬心潮澎湃,又气血翻涌,许多情?绪登时齐齐涌上来?,委屈又难过,眼眶忍不住酸涩,竟一时失态至语无伦次的地步:“那北地,你,她——”
“清和十八年,幽州地龙翻身?、瘟疫横行,陛下封城而不救,狄人趁机南下,辽阳沦陷,城空九许,燕王战死。”
“清和十九年,长歌入京,嫁、嫁我?为妻……”
那人知他想问?甚么,状似平静答他未尽之言,只说这话时,始终侧眸凝着手中的灯,眼中明明灭灭,灯中烛火摇摇曳曳。
清和十八年?而今,不过清和十五年……
“她是为我?而来?——”谢昭宁沉沉闭了闭眸,复又睁开,眼前一切毫无改变,荒谬又理所当然。
他不由疑声道:“——还是为你?”
“为我?,也为你。”那人似就?在等他这一问?,闻言温柔笑了笑,便要将手上那盏白?兔宫灯递给他。
“……是么?”谢昭宁却迟疑凝着他双眸,只不愿接。
“为你,不至于变成?我?。”那人轻轻叹了一声,知他心中所想,这般说完,便又执意抬手递出灯去。
谢昭宁闻言心中一颤,便下意识接过那灯,提在手上。
霎时,谢昭宁眼前便有?那人区别于他的完整记忆凭空出现,似一卷画卷倏尔当空展开,那些人事如一团彩墨跃然其上,生动演绎半世人生。
谢昭宁正欲凝神去瞧,那画尾端一角却莫名被火一燎,烈火霎时倒卷,火舌舔过流血漂橹与破败城垣时略略一顿,又“唰”一声将余下光阴与记忆转瞬侵吞了个干干净净、毁得彻彻底底,只堪堪停在死牢之中,霍长歌掌心里托着那耳扣碎玉阖眸的一刻上,不动了。
谢昭宁眼睫一颤,眼泪毫无征兆“啪嗒”落下一颗,手掌握拳抵着胸口,似是心痛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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