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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真的右腿完好无损,踩在脚蹬上,又艰难搬着半废的左腿挪上马,仅是如此简单的上马动作,已叫他大汗淋漓,不住发抖,险些连缰绳都握不住。阿苏尔嘶哑,口齿不清道:“季……季怀真……你,你不想要你……你姐姐了?”
话音未落,燕迟已是一掌切在他后颈将其打晕,飞身上马,将昏迷不醒的阿苏尔也提上。
那马飞驰而出的一瞬间,鞑子便捡起地上的刀剑追了过来,有火舌从密道中窜出,鞑靼见状,又分出几个人回宫调兵乘胜追击,势必要将阿苏尔救下。
马虽远比人快,但三个大男人共乘,速度逐渐慢下来,听得背后呼喊杀伐声震天,鞑子短短时间内边聚集起千人小队,一路追着厮杀过来。燕迟回头一看,突然揽住季怀真往旁边树丛林立的山道中一滚,千钧一发之际,握住匕首对准马的后腿用力一掷。
那马被匕首一扎,登时吃痛,身上力道一轻,驮着阿苏尔沿着山道发足狂奔而去。
季怀真腿受伤,若奔走起来,那动静必定引来鞑子注意。因此二人冒了把险,只躲在山道旁的密林中,观察鞑靼动向,见一部分追着阿苏尔去了,却仍有一部分留下来,警惕搜索二人踪迹。
季怀真心如擂鼓,汗如雨下,似有人给他洗了把脸,他的手腕被人死死攥着,下意识瞄向一旁的燕迟,看他刚毅的眉眼,看他线条卓绝的下颌,前方是步步紧逼,随时会发现此处的鞑子。
在这一刻季怀真突然扪心自问还有什么遗憾,是否活够了。
他心中依然没有答案,却想起方才死到临头前看到的从窗外一晃而过的燕子身影。
就在季怀真即将拖着他的断腿冲出来去吸引鞑靼人注意力的时候,燕迟突然看了过来,问道:“是不是只有我快死的时候,在你心里才可与你姐姐外甥相较?”
季怀真一怔。
燕迟一手捂住季怀真的嘴,从背后狠狠桎梏住他,不让他动弹,不给他机会让他做自以为是的蠢事。
他用一个早就该来的拥抱堵住季怀真求死的道路。
他贴着季怀真的耳朵,以气音道:“临安城破那天,我也在,是我亲手给你姐姐收的尸,我知道她已经死了,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是为谁回来的,也知道你那一跪是为什么。”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叫你远走高飞了,是你自己要回来的,既如此,我便不会再放手。”
燕迟哽咽着说:“苍梧山上的雪早就化了。我这两年过得一点都不好。”
第106章
燕迟从后抱着他,桎梏住他的行动,紧到季怀真全身都在发痛,痛到他甚至忽略了那条断掉的腿。季怀真眼前一片模糊,看见鞑靼喊声震天,举刀携剑,从二人前头冲过去了。
一小队人分出来,往他二人这边走。
二人同时屏息凝神。
拓跋燕迟悄无声息,将季怀真的手一擒,强行将他背在身上。虽背着人,动作却丝毫不受影响,步步谨慎地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
有一鞑子似乎发现什么,朝这边看来。
燕迟的脚步立刻停下了。季怀真趴在他背上,五指下意识收紧,快要嵌进燕迟肉里。
就在那人要往这边走的时候,领头的将领突然发出一声呼喊,不远处一条灰影扑出,引去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几步掠入密林,消失不见。
一场危机就这样擦身而过。
眼见鞑子追着弱弱与阿苏尔去了,燕迟背着季怀真往林子深处跑,待确定远离大路,鞑靼人再无暇顾及此处时,才将季怀真靠着树干一放,检查他的左腿。
褪去他裤腿一看,皮下的淤血缓缓透出来,被阿苏尔伤到的那块发青发紫。
燕迟沉声道:“骨头断了,得快些与他们汇合,断在这地方,我不会接。”
季怀真满头虚汗,嘴唇发白,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四目相对间,燕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茫然与困顿,他哑声开口,目光游移半天,也只吐出一个“我”字。
脖颈间更是青紫一片,是方才被阿苏尔以胳膊肘勒住留下的痕迹,此时喉结似被人以暴力按进去般,仅仅只吐出一个字,喉咙间就犹如刀割。季怀真还不知一切都是阴差阳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但凡乌兰再多与燕迟纠缠些,但凡燕迟来的晚些……
可他偏偏回来了,赶上了,还将一心求死为众人拖延的季怀真给救下。
季怀真怔怔地,看着燕迟的脸,又“我”了一声。
刚出密道时他神经紧绷,反倒未有任何不适,即使声音嘶哑,也能说出些什么,叫燕迟快走。可此时猛地一放松下来,季怀真的五脏六腑,四肢头脑,突然钝了,突然不听季怀真使唤了。他看着燕迟,控制不住眼睛,控制不住嘴巴,想问燕迟那句替季晚侠收尸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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