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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沃点头。
近来礼部、太常寺、太史局常一起去向圣人回禀丧仪诸事,对李治来说,比起他成为太子后,才勉强混了个脸熟的许敬宗和太常寺卿,当然是对姜沃更熟悉信赖,言谈间不免露出来几分,更有两回单独留下她说些近况。
这都让许敬宗看在眼里。
许敬宗此人,从他愿意蹦出来替长孙无忌背锅就可知,是个很能抓住机会就上的人(虽说被长孙太尉直接拿锅拍在了脸上)。
他亲眼见过新帝对姜太史令颇为信重,又打听出之前棉花和矿灯,尤其是矿灯,可是解了当时太子殿下的一桩麻烦——背后都有这位太史令的身影。
许敬宗就把姜沃定位到一个新帝早年心腹的位置上,私下也很想结交一下。
而姜沃对许敬宗的定位也很清晰:公事公办,私事免谈。
于是直接告辞。
立政殿。
长孙无忌走进来的时候,略有些恍神。
这里他来的太多太熟了,只是之前二十多年,都是来见先帝的。
如今……
他看着一身湖蓝色无纹饰常服的外甥坐在案前龙椅上,心里有些感慨也有些酸楚,轻声道:“陛下。”
李治这一刻跟舅舅是心思相通的。
他坐在这里,方觉得这个位置的冷硬,与肩上要承担的重量。
两人四目相对,有一瞬间,仿佛都回到了翠微宫那个对泣的夜晚。
因此起初的氛围是很温情的。
直到长孙无忌说起立后典仪的事儿。
李治蹙眉道:“许敬宗又拿这件事去烦舅舅了?朕已经定了从母后旧例。”
长孙无忌摇头道:“陛下,礼部的第一封奏疏才是对的——陛下是承平之君,该为后世子孙立范。”
李治蹙眉:“朕以孝道治天下,岂有让自己的皇后逾越母后的道理。”
长孙无忌又是欣慰又是头疼,换了称呼:“稚奴,舅舅知你现在极想念先帝先皇后,不肯稍逾。”他看了一眼立政殿的陈设,除了金玉饰物因守孝全都搬去库房外,其余所有器物,哪怕是漆面已有些微剥落的一方矮凳,都没有换掉。
全部如旧。
长孙无忌叹息道:“文德皇后与我一母同胞,当年何等情形我最清楚。当时的立后典仪是太简薄了。”
“礼仪事是要传于后世的大事,不是那等青雀回不回京的小事。”
“稚奴,听舅舅的,这回不能任性。你若是心里过不去,可于明年改元后,为文德皇后再上尊号。”
李治望了他片刻,终是点头:“如果舅舅坚持,那便这样吧。”
长孙无忌告退。
李治望着空空的立政殿,搁下了手里的笔,不想再去看下一份奏疏了。
他将垂在身侧的荷包绕在指尖。
荷包里有一条长命缕。
今日,是她去感业寺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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