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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粉颈低垂,道:“冤有头债有主,奴只怪凶手,不怪经略。”
曹承志道:“夫人如此体谅,反叫曹某更加不安。”说着接过管家手中的一只木盒,道:“这里是几张田契,请夫人务必收下。”
方氏一面推辞,一面往后退了一步。
曹承志上前一步,一只脚跨过门槛,道:“过几日曹某便不在京城了,也不知何时再回来,夫人若有财产傍身,我也放心些。”
方氏抬起头,深深看他一眼。这一眼的意味,曹承志很久之后才能体会。
方氏道:“奴家道虽薄,尚能糊口,不劳经略费心。”
曹承志默然片刻,道:“既如此,夫人多多保重,曹某告辞了。”
他刚收回门槛内的那只脚,方氏低声道:“天冷风寒,经略进来吃杯茶,暖暖身子罢。”
曹承志如聆仙乐,喜不自胜地道声谢,进了门。方氏伴着他却不往前厅去,穿过转廊,一径走到后院来。
院中修竹森森,清虚户牖,房廊花径,甚是委曲。
曹承志一发飘飘然,因见廊下挂着许多鸟笼,都是空的,问道:“这些笼子里的鸟呢?”
方氏道:“被奴放走了。”
曹承志道:“我记得你过去便不爱养鸟,说好端端的,拘着它们做什么。”
方氏不作声,走到一角小小的亭子里,与他在铺了绣垫的石墩上坐下,叫丫鬟炖茶来。
晚词跟着章衡来到曹门街,下了马,灯笼也不打,摸黑走到一座宅院的后门。两名兵士守在门口,走到里面,檐下点着几盏气死风灯,许多兵士各执缨枪棍棒,腰下都带着短刀利剑,黑压压地站满院子。
一名穿着黄绫抹口,黑色长靴的武官走上前见礼,章衡道:“少贞,这位是贺千户。”
晚词还了一礼,贺千户道:“章大人,范大人,曹经略方才进了对面的宅子。”
章衡点点头,道:“收到信号,依计行事。”
晚词想起来白甲家就在对面,扯了扯章衡的衣袖,走到一旁,低声道:“大人,曹承志毕竟位高权重,以卑职之愚见,须给他留些体面,捉奸不宜兴师动众。”
章衡道:“我们不是捉奸,是救人。”
晚词一愣,道:“救谁?”
章衡道:“稍后你自见分晓,等着罢。”
半个月亮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风吹得修竹潇潇作响,六角飞檐亭像一只鸟笼,罩着石桌旁的两个人。
方氏端起一盏六安雀舌芽茶,拭去盏边的水渍,递给曹承志。茶里放了木樨玫瑰花卤,是曹承志过去常吃的,味道香浓甜美,令人怀恋。
“灵云,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方氏低头用银杏叶茶匙搅动着茶汤,发出叮叮的轻响,徐徐开口道:“平平淡淡,没什么不好的。尊夫人此番也回京了罢?”
曹承志道:“拙荆两年前便去世了。”
方氏默了默,道:“听说经略有个女儿,很是活泼,日前在街上拦截刑部的范主事,把人抢回了家。真有此事?”
曹承志苦笑道:“小女刁蛮任性,胡作非为,连你都知道了。”
方氏道:“那位范主事,奴也见过的,生得好模样,斯斯文文,难怪姑娘家喜欢。”
“可是人家不喜欢小女。”
说话间,曹承志面前的茶盏不觉空了,方氏挽起衣袖,替他添上。曹承志看着她一双素手,想起这双手曾经弹的好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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