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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城的雨有一种粘稠的感觉,类似掺水后的浆糊还带着淡淡的酸味。
雪姬撑着伞站在路边,只容两人并肩走过的小巷里有雨水滴落的声音和对面院子传出的狗吠,除此之外只剩她的呼吸。
望过去,迎着暗蓝天光,鹿女正守在巷口。这是个奇怪的雨夜,下着雨天上却挂着月亮,她能清晰地看见鹿娘伞缘的雨滴,断线珠般往下滴落,缱绻凄清地像游子母亲流不完的眼泪。
雪姬眼里浮现一种伤情。她太过细腻太过敏感,格外喜欢这阴雨天,每逢此时最爱想些难过伤怀的事。
可能因为离去山林后,只有雨夜的短暂时光属于她自己。她有太过幸福的生活和给了她所有爱意的男人,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所以才不受控制地想些悲观的事情。
“三更咯,雨天路滑,行走看脚下。逢风闭窗,莫叫雨儿沾湿床榻~~”
隔壁巷陌传来打更声。
子时已到,她等的人却还未归家。从没听说过他是个贪爱玩乐的人,只知其好财却无财,吝啬又计较。
雪姬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木门,心道:莫不是找错了地方?
正想着,守在巷口的鹿女有了动静。
一个瘦高的身影和鹿女攀谈着,背着光,雪姬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她猜测那就是她等的人,脑海里浮现了他可怕的眼睛。
那人站在巷口朝她看来。雪姬大抵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夜会王的宠妃,一旦败露就是杀头的死罪。燕稷不是郦御,他永远不会将霸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自然也不会将她这个主公的宠妃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
雪姬捏紧了帕子。
她知道自己是多么自私,明知夜会可能害了燕稷,还是为了心爱的男人未经同意地找上门来。
这世上能够谅解她包容她这种行为的男人,已经被她害进了镇荒海,她又重蹈覆辙,当真是个屡教不改的恶人。
出乎意料,燕稷没犹豫很久,他径直走上回家的路,朝她走来。雪姬收拾好心情,走到了对侧,门后的狗吠声更快了。
“多谢先生。”她感激万分道。
燕稷从袖中掏出钥匙,插入他那把生了铜锈也不舍得换掉的烂锁头。
“娘娘唤臣燕稷便好,臣这些年从未被人叫过先生,听来十分不习惯。”
雪姬露出一抹浅笑,颔首道:“明白了,那便冒犯了。”
燕稷的院子很小,一进三间一眼看得完全。他领着她进了起居用的正屋,屋内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简单地像是牢房。
“平日里臣家中没有访客,喝茶的杯子便只有臣自用的一只,娘娘若不嫌弃……”
雪姬抬手道:“不必了。”燕稷话说成这样,但凡她有点女人的羞耻心就一定会拒绝他。
燕稷将一直夹在腋下的油纸伞摆在房门口,拿了件干燥的衣物擦去身上的雨水。
雪姬问道:“您带伞为何不打?”
燕稷随口道:“不喜欢。娘娘请说正事吧。”
雪姬坐了下来,视线从那把伞上移开。刚刚仔细看了两眼,那把伞伞骨折断,分明是坏了,说不喜欢显然是想敷衍了事,如此她就不浪费时间了。
“我今夜来是想请教您一件事。还是前日我在天狮台问您的那个问题,王真的该出征吗?”
生长于山林的雪姬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这一次王征,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难以安睡的害怕,可惜她不够聪慧,不知道症结是什么。
“这个问题,臣那日就回答过了。”
“您当真那样想?”
“当真。”
雪姬揉了揉帕子,思虑着换了个直白的问题:“王这次会如愿吗?他会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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