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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襄元记忆中的父亲,从不曾这么争锋相对,不会慷慨激昂,不曾担忧惧怕,更不会竭尽全力,彷彿要得到证明一般,将自己毫无遮掩地交出去。
即便可能得到一计凌迟,依旧没有丝毫迟疑,把整颗心摊在另一人面前。
这样勇敢,这样真挚,与数十年后,日復一日的循规蹈矩,安静滑行在生命轨跡上的模样,是这么这么的不同。
他也曾经挣扎努力过,他也曾经在生命篇章中拥有璀璨的一页。
无奈时间流逝,冲淡所有雄心壮志与爱恨情仇,消弭一切好的坏的,还有那些曾被奉为信仰的。
当一切都消失后,最后留下的,究竟还有什么呢?
*
在研究所办公室炸锅前,郑襄元抢先一步离开。
她步履如飞,疾行而走,然而脑子依旧留在那里,在那里,耳边全是陈教授最后的指示。
郑朗之的表态明显超出陈教授预期,那席话,终于让这位年过半百的长者认清眼前的小伙子不会是他徒弟的阻碍,若有阻碍,也是徒弟自个儿找的。
彼时的陈教授已没有最初的愤怒,他看着卓更甫,淡淡一声,「学期结束后,停学期限生效,有没有问题?」
卓更甫还没从郑朗之几乎可以算眾目睽睽下的表白回过神来,又紧接着砸来这么一个结果,她只能反射性低头,温顺回道。
「没问题,老师。」
「把握时间,一个月内完成你的学位论文,学位替你保留,一年后,记得回来。」
出乎预料的走向,卓更甫和郑朗之诧异抬头。
但见陈教授头也不回,朝着当时的系主任一声交代,「老何,你的专长是建构理论,我看小卓的时间公式写得还行,这回你指点指点她。」
就算是系主任,也无法在这急转直下的结果中立刻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慢半拍地点点头。
「小温。」陈教授转向,继续交代,「那臭小子的研究别逼那么紧,给他点时间处理家事。」
温教授赶紧附和,「当然、当然,你能这样想是最好。」
陈教授叹了一口气,摆着手,驼着背走到窗边,外头蓝天白云,他瞇起眼让阳光照在那张有了老态的脸上,身影萧索寂寥。
「好吗?我可不知道好不好,到底时代不同,不復当年。就这样吧,大伙儿都散了吧,别再多说什么了。」
绵长悠远的声线,勾得听者人心惶惶。
郑襄元的脑子从没动得这么快速,不断更换的左右脚几乎能赶上脑部奔飞的运转速度。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这么密集的时间点,这么明确的暗示,要是她现在还没办法把之后所知道的一切全连结在一起,这二十五年的书就白读了!
现在是二十六年前的十二月,卓更甫二十六岁,岁末年终,她的论文是在月底写出来的。
指导教授姓何,这位何姓教授原来就是当时的系主任。
内容之所以逆风大翻转,除了相关政策变动,不得不的搁置外,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保留学位。
停留在郑襄元脑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所有因穿越產生的谜团通通解开,她其实只要安然接受就行。
说起最初,她不断想找到穿越的原因,不停想探究卓更甫的隻字片语,也只是因为这人留下太多古怪之处,她只要找到答案,梳理心中的困惑,再安安静静回到她的时代生活就行!
可如今这样的局势,她根本静不下心!
不管是论文年分,还是指导教授,或是卓更甫这个名字也好,根本就不是最后的解答!
郑襄元闭上眼睛,有股噁心的感触从胃部翻腾而上,徬彿随时会衝出食道。
重点是她自己。
是她。
她,郑襄元,是在隔年盛夏,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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