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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干嘛去了?硬要赎身出来折腾这么一遭,再求爷爷告奶奶地回去,这会儿要钱钱没有,人也年老色衰,当我们楼子是给你养老的啊……”
谢知行热血上头,不管不顾地冲进院子,“你要回青楼去?”
“我娘亲接济你那么久,就为了你能立起来过日子,她帮不上了,你竟然二话不说要回青楼去?!”
这眼疾让娘亲一手绝活白白浪费,人病得少言寡语,多年辛苦顷刻化为乌有,什么也留不下,就连她费心费力接济过的人,都转头又投向堕落的过去。
谢知行不知被哪里来的愤怒冲昏了头脑,“你就只会等着旁人送钱给你吗?你就这般下贱?!”
虽住对门,谢知行却总躲避,因而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碰到莫娘子。
那女子容色犹在,只是这几年穷日子让花朵凋零了些,面色苍白地看着龟公们里里外外地搬箱笼,听了少年没头没脑的一通骂,扯扯嘴角挤出个嘲讽的笑容。
“我下贱?你以为你娘又好到哪里去?还不是跟我一般——”
她声音飘忽,只来得及说到这里。
谢知行平日里是个没脾气的,但只限他自己,但凡扯上母亲一个字,都火爆得一点就炸,龟公们扔下箱笼同他动起手来,几人打他一个,生生揍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挨了揍,回家还要假装没事人般,龇牙咧嘴地给母亲烧饭,只庆幸母亲生的是眼疾,瞧不见他满脸青紫。
身上稍稍不那么痛了,谢知行马上又到街市上摆了书画摊,冬天药材价涨得厉害,他急着用钱。
这一年的通州,实在太冷。
街面上的乞丐不知饿死了多少,大多数人连家门都不出,书画摊哪里有生意。
枯站了十来天,莫说药材,家里就连米粮都要尽了,街坊们开始还肯伸手,奈何看病吃药是个无底洞,也无力接济。
这一日谢知行空手回到家的时候,谢母已经睡下,然而他仍是一眼就瞧见了棉袄下藏着的血迹斑斑的绣布,母亲……竟然试着用几近失明的双眼绣活卖钱!
少年谢知行跌跌撞撞奔出院子,蒙头捂着嘴,在夜色里无声痛哭。
胡人就是在此时找来的。
胡人说,自己从京城来,想要寻人画一幅美人图,一应用具都可提供,只要画满意,银钱好商量。
他很快就送来了东西,笔墨纸张都是好的,通州少见的那种好,除此之外还送了一件衣裳,要求“美人”必须穿着入画。
谢知行拧着眉头瞧那件轻纱衣,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把纸墨往前一推。
“我不画青楼女子。”
胡人笑得嘎嘎作响,“你要是找得到良家女子,我也没意见啊,只是这衣服,必须穿着。”
“你们文人不是有命题作诗么?这就是命题作画。”
见谢知行还在犹豫,胡人伸出五个手指,“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莫说娘亲今年的医药费,就连明年进京赶考的钱都够了!
谢知行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答应之后,他开始四处寻找能入画的人,谢知行很执着,青楼女子玷污笔墨,不堪入画,然而去哪里找个肯穿轻纱衣让人画的良家女子?
他把目光盯到了街面乞丐之中。
那年的通州,真的很冷。
谢知行盯了整整三天,他并不妄动,狩猎般一心一意地等着,等乞丐饿得最绝望,最无力拒绝他的那一刻,用半个冷透的馒头将她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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