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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今日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对军队的熟识,只一个劲地问:“然而甲胄、兵器——若是骑兵,还得算上马匹花销,这些费用并不在内,是也不是?”
户部尚书接话:“确是如此。”
官家神色似乎甚是凝重:“如今朝内禁军有五十万众,一岁便至少需三千两百多万贯钱,而户部总岁入约一万万贯左右。至少占了三成。但这只是平日里花销,禁军三年一换防,每次换防,开支翻倍。就是六成。”
这还是只算了禁军,如果再算上那三十万厢军……
不敢算,不敢想。
这一时刻,柴稷十分感谢自己那死去的亲爹,死前强撑着裁军三十万,这才让他不至于登基后得面对更多军队人数。
而其余官员已是无言。
如今大薪的军费成了一团乱麻,官员不敢看,不敢算,看了就烦,算了就头疼,但不看不算又不行。每每拿出来说,都不知该如何解决。
柴稷也头疼。
但没关系,他的贤才已经帮他梳理好了——
“诸君。”官家盯着他们的脸看:“朕在民间寻得一贤才,他告知朕,若暂时无法开源,那就先节流,而节流,也不必去看总钱数,只需将所有花销的名头列出来,一一剔除即可。”
“多亏了这位贤才,朕观国库账目清晰了不少,比如……这每岁三千两百多万贯钱的禁军开销,其中有七成是空饷!”
“这些人吃空饷,喝兵血,连一半的钱财都不留给朕,只留三成?嗯?”
这回轮到武官尴尬了。
三成……确实很过分了。
便有武官试图开脱:“这个……官家你也知晓,大薪边防军费开支,是从中央朝廷下发,而非地方给予,那些钱粮金帛赏物……运途也会有损耗,禁军一兵一岁费钱,应当不止五十千……然后,空饷确实也有,但也不是每支军队都吃七成……”
柴稷发出感慨:“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运输损耗。这损耗报高一些,空饷不就不需要吃七成了吗!”
立刻没有人再敢发声了。他们怕再说下去,官家还能说出更过分的话。
但哪怕他们不再辩解,官家还是会继续说:“当然,这么做还是有良心的,朕怎么看怎么觉得,你们不但空饷要吃七成,就连运输损耗也要高报?”
“你们是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可叹朕日日为国库发愁,以私库补贴国库,肚子里早没几两油水了。朕那亲爹驾崩得也早,不给我留几个弟弟妹妹,如今想打个秋风都没地儿打去。”
“不过,朕前些时日认识了个小兄弟,人很好,还教了朕一个谋生手艺,后面若是真吃不上饭了,还可以此谋生。”
紧接着,柴稷不等其他人反应,拿出竹板一敲,开唱:“一朵莲花颤悠悠,穷街破庙也藏锦绣。百里奚曾值五羊换,姜子牙渭水钓王侯,三十年东来三十年西,运道轮转似水流。那个大爷你且留步,舍个铜板胜添十年寿,积善堂前鹊报喜,功德簿上姓名留!”
又是一敲竹板——
“叮当响,福满楼!”
群臣听得脸都绿了。
他们习惯了大薪官家文雅的样子,哪里见过这么无赖的皇帝。
这人其实不姓柴,该姓刘吧。
便有武官干巴巴道:“官家,臣知罪了。”
再不知罪,一个逼得官家去讨饭的名头压下来,他们还要不要活了。
又道:“臣再不吃空饷了。”
柴稷不急不缓地说:“朕也知你们难处,这钱也不只你们拿,从统制、统领……一直到队将,谁不拿一点,一层层下来,还能把钱发到士兵手中,已是幸事。”
这话说得众武官更是汗毛倒竖。
他们不怕官家问责,不论官家是心怀热血,还是雄心壮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次先混过去,以后再想别的方法拿军饷。
可官家这么一说话,言语背后隐约透露出来的意思,可就尖锐至极了:
官家可不是愣头青,只知道发难,官家心里清楚,吃空饷的事情非是一人两人之事,不是杀几个人就能解决的。这是一整个军队的弊病,从上到下都有人伸手,想要彻底拔除病根,非改革军政不可。
官家……莫非是想要再启新法?
在场不少官员一下子就应激了,皆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关注着大薪官家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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