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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禁军夜破别院囚(第1页)

子时三刻,朔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禁军玄铁甲胄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皇城西郊,一座门楣不起眼的别院隐在墨色里,檐下两盏褪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昏光勉强勾勒出“静心斋”的匾额轮廓。

院墙内,厢房烛火未熄。一个身着六品内监服色的瘦削男子正焦灼地踱步,手中死死攥着一封火漆密信,蜡封上赫然烙着北狄狼头图腾。窗棂忽被风拍开,烛火猛地一跳,映亮他眼底惊惶——院外,太静了。静得连巡夜梆子声都消失了。

“砰!”

朱漆大门在巨木撞击下轰然碎裂!木屑飞溅中,玄甲洪流如铁闸般倾泻而入,瞬间填满庭院。火把骤燃,刺破黑暗,将积雪映成一片跳动的血红色。

“奉旨擒逆!跪地者生,持械者死!”禁军统领陈锋的吼声炸响,刀锋般的目光直刺厢房。

那内监面无人色,发疯般扑向桌案,抓起密信就往烛火上按——

“咻!”一支弩箭破窗而入,精准钉穿他手腕!密信脱手飘落。几乎同时,两名玄甲卫撞开房门,铁钳般的手已扼住他咽喉,将惨嚎堵在喉间。

陈锋大步踏入,铁靴碾过地上挣扎的血迹,俯身拾起那封将燃未燃的密信。狼头火漆完好无损。他目光扫过内监扭曲的脸,冷声道:“王德海?好得很。押下去!撬开他的嘴!”

“喏!”甲胄铿锵,人如死狗般被拖走。

陈锋却未立刻离开。他举着火把,缓步走向西侧耳房。那门从外挂着铜锁,门缝下却塞着一角褪色的粗布娃娃衣角。他手中陌刀猛然下劈!

锁链断裂。门内,三个蜷缩在草堆里的孩童惊惧抬头,最大的不过六七岁,最小的还在襁褓,小脸冻得青紫。他们身后,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张开枯瘦双臂,像护崽的母兽般嘶声:“别碰我的孩儿!”

火光跃动在陈锋冷硬的脸上,他收刀入鞘,解下自己的玄绒大氅,轻轻覆在发抖的孩童身上,声音罕见地放低:“奉圣命,接尔等归家。”妇人愣住,看着大氅上代表皇权的蟠龙暗纹,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

养心殿暖阁,药气氤氲。殷照临半倚榻上,指尖无意识捻着被角,听着窗外呼啸的风雪。门被轻轻推开,东方宸裹着一身寒气进来,玄色大氅肩头落满未化的雪。

他径直走到榻边紫铜炭盆前,将一封信笺丢入熊熊炭火。火舌猛地蹿高,贪婪吞噬纸张,北狄狼头的火漆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点焦黑的残渣。

“人赃并获。”东方宸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通敌的是张珩安插在司礼监的钉子,借采买之名传递消息。那些孩子……是前年漕运案中被‘沉河灭口’的押粮官遗孤。”

殷照临瞳孔骤缩。张珩!又是他!竟连稚子都不放过,扣作人质以挟制那些被迫就范的下属!胸腔一股腥甜翻涌,被他强行压下。他抬眼看向帝王,火光在那年轻的侧脸上跳跃,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陛下如何知晓那别院藏人?”他问得直接。这绝非寻常探查能得。

东方宸用铁钳拨弄着盆中余烬,火星噼啪炸开。“朕说过,做过一个很长的噩梦。”他侧过头,目光如深潭,将殷照临锁在其中,“梦里,这几个孩子,是在漕运案翻覆、京都粮荒、流民叩阙之时……被暴民从别院废墟里扒出来的。”

寒意顺着脊背爬升。殷照临攥紧了被下的拳。又是梦!一个能精准预见人证物证藏匿之地的梦!这解释荒谬得令人窒息,可眼前焚尽的密信、被救出的稚子……无一不是这“噩梦”的佐证!

“人已移交宗正寺安置。”东方宸丢开铁钳,炭盆里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只余死灰,“张珩虽死,他布下的网,远未肃清。皇叔,”他忽然倾身,玄袖带起微弱的药香,目光沉沉压向殷照临苍白的脸,“这局中局,才刚刚开始。你,可还撑得住?”

暖阁陷入沉寂。窗外风雪更急,拍打着窗棂,呜咽如泣。殷照临迎视着帝王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旧伤处传来尖锐的刺痛,喉间腥甜愈浓。他缓缓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锐利。

“臣,”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愿为陛下,再破此局。”

东方宸凝视他片刻,几不可察地颔首。转身离去前,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榻边小几上一碗犹自温热的药。

殿门开合,寒风卷入,吹得炭盆死灰复又扬起,如鬼魅般盘旋。殷照临终是压抑不住,猛地侧身呛咳起来,指缝间溢出一缕刺目的猩红,点点染红素白中衣,如雪地落梅。他死死攥住袖口,将那抹红掩入掌心,目光却投向帝王消失的方向,晦暗难明。

别院稚子已归父。

而他与这执棋的帝王,又将被这血色棋局,推向何方?

(风雪更急,寒意彻骨。榻边染血的袖,无声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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