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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沉默了。
“如今我的想法也变了,”我说,“之前我是觉得,作为好友,你要回京继位,我就陪你走这一趟,但眼下我想,既然只有你有希望颠覆天地,那我就是赔上这条命,这要保你安然坐上皇位。”
“别乱说,”云卿赶紧说,“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我们交谈时,衔玉打马在我们身前,她一直听着,此刻也不时地回头看。
见过梅里仙君之后,她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好像终于发觉我不是个江湖骗子,现在的神情,又仿佛对我多了一份信任。
云卿意识到了她的视线。“衔玉,”她打趣道,“你听到没?我做皇帝后,天下女子都要念书!你也去给我好好读个书!”
“她没读过书?”我有些惊讶。
“没有,”云卿说,“她是我小时候出宫游玩时,在路边遇到的,我瞧她瞧得欢喜,定要随行太监把她带回宫里,为此我爹爹还骂了我一顿。”
她想一想,脸上露出笑意。“那时候我才十岁,衔玉只有七岁,后来她就和我一起在宫里长大,做了我随身的侍女,但侍女不可学文习字,她就习了武。”
“你们宫里的人,瞧上谁就可以把谁带走?”我不知该说什么。
……你们这样不也是明抢吗……
“当然不可,”云卿说,“但衔玉不同,她……无亲无故,我遇上她时,她就在街边蹲着,给自己插了个草标,要卖身葬母。”
“……啊?”
“她娘亲刚过世,”云卿黯然道,“母女俩孤身在京城讨生活,周围也没有亲人,衔玉听人说,她那个年纪的女童能卖个好价钱,就想把自己卖了,换些钱,好歹给她娘亲买口棺材。”
“所以你等于是救了她?”
“嗯,”云卿说,“当时已经有青楼的龟公在和她谈价钱了,我晚到一步,她就要去做艺妓了。”
我听得心里发凉。看衔玉的模样,我还以为她是个王公贵族家的大小姐,想不到还有这样崎岖的过去。
“话说,她爹爹呢?”我问,“早去了?”
云卿没说话,似是不想说,但衔玉忽然放慢马匹,强行挤进我和九枝中间,也不看我,平静地目视前方。
“是我爹爹把我和娘亲赶出来的。”她说。
第44章衔玉(四)
二十年前,衔玉生在一户殷实人家。
她原籍便在平州地界,爹爹家里世代做木工活,虽然手艺一般,但养家糊口倒也无虞。
她爹爹二十三岁时,经人说媒,娶了她娘亲,成亲后第二年,有了她。
不知为何,生了衔玉后,衔玉娘亲便无论如何都怀不上身孕了,一直到她七岁,家里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
木匠行当的规矩,同大嬴朝多数行当一样,都是传男不传女,她爹爹也没那个气魄,要打破规矩传给她,只能年年带父母妻小上山上庙里求子,盼着自家营生能有个后继之人。
尽管如此,她爹爹待她和她娘亲还是好的,对这个女儿也算疼爱有加,衔玉幼年时倒没吃过什么苦。
待她六岁那年,有一日爹爹远赴邻县做工,深夜归家,却带回一名女子。
据他说,这名女子是他在返家时遇到,孤身一人,腿还被野兽咬伤了,体力不支,昏倒在山中。
好歹一条人命,她爹爹不敢不救,娘亲见这女子的惨况,也没说什么,腾出一间空屋教这女子休养,隔日又请了郎中来替她治伤。
女子好些后,自云是从南边州县而来,家中被强盗劫掠,父母身死,她也饱受凌辱,好不容易才逃出,预备往北投靠远房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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