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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太傅悔悟（第1页）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双手呈上。卷宗封面一角，沾着一小片已经干涸、颜色却依旧刺目的暗红污渍，散发着若有似无的、令人不适的酸腐气息——那是第203章打捞官银时，从护城河底淤泥里带出的特殊荧光染料残留。

夏紫月接过卷宗，指尖拂过那片污渍，眼神骤然变得冷冽如冰。她迅速翻开，锐利的目光扫过纸页。上面清晰地罗列着证据链：查获的伪造兵符模具上残留的金属碎屑，与工部库房记录中失窃的一批秘银完全吻合；数个被捕嫌犯的交叉口供，都隐隐指向一个共同的上线——王伯安最得意的门生，现任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赵元楷！而最关键的突破，是其中一名匠人在严查下崩溃招供，曾亲眼见到赵元楷的心腹，在伪造兵符的关键时刻，使用了一种特殊的荧光药水进行仿旧做伪，那药水的来源，指向了太医院一个早已被王伯安举荐入宫的老太医！

线索，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无声而致命地，缠绕上了王伯安的脖颈。

“赵…赵元楷？”王伯安捕捉到这个名字，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从巨大的精神冲击中惊醒，脸色由灰败转为惨白。那个他视如子侄、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门生？他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元楷品性端方，怎会…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定是有人构陷！构陷老臣！”他猛地抬头看向夏紫月，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最后一丝希冀和恳求。

“构陷？”夏紫月合上卷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压向王伯安，“人证物证俱在，指向明确。太傅，证据面前，空言品性，不堪一击。”她向前一步，凤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位曾经位极人臣的老者，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他佝偻的皮囊，直视他内心深处的惶恐与动摇。“朕只问你一句，”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利剑，“你昨夜于女帝语录之上，将‘段子治国’涂改为‘段子治国’，又是何用意？是忧心国事，还是…心怀怨望，暗藏讥讽？！”

轰隆！

这句话，不啻于在王伯安头顶炸响第二道惊雷！他昨夜在灯下鬼使神差的涂改之举，竟…竟已被陛下知晓？！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天灵盖，比方才的羞耻和虚脱更甚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捂自己的袖袋——那本被他小心藏起的、写满了各种“修正”和“注释”的女帝语录袖珍本，正静静躺在那里，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老…老臣…”他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语无伦次，“绝无…绝无怨望之心！只是…只是觉得‘段子’二字，过于轻佻，有损…有损陛下威仪…一时糊涂…糊涂啊！”他猛地以头抢地，发出沉闷的“咚”声，老泪纵横，这次是真真切切的恐惧之泪。伪造兵符案牵扯门生，已是大祸临头，如今这私自篡改御笔语录的“大不敬”之举又被当众揭穿…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败名裂、九族株连的结局！

霜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小手紧紧抓住了夏紫月的龙袍下摆，小脸有些发白。泉儿则好奇地歪着头，看着太傅爷爷磕头，小声嘀咕：“爷爷的头比金砖还硬吗？”

萧景容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无形的压迫感，声音沉冷如铁：“太傅，私改御笔，其罪非轻。兵符一案，更关乎社稷安危。陛下念你年迈，又曾为帝师，尚给你自陈之机。赵元楷与你，究竟是何干系？你袖中所藏，又是何物？”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王伯安下意识护住的袖口。

王伯安只觉得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的袖袋烧穿！冷汗瞬间浸透了厚重的朝服内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几乎窒息。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一生清名，家族荣辱…都将毁于一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时刻，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发生了。

霜儿看着太傅爷爷抖得厉害，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可怜极了。她小小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记得娘亲说过要帮助伤心的人。她松开夏紫月的衣角，再次勇敢地凑到王伯安身边，伸出小手，不是去捂他的伤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探向他紧紧护住的袖袋。

“太傅爷爷，”她的声音软糯又带着点小固执，“你这里藏了糖糖吗？霜儿想吃…霜儿也给你药药换，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另一只还沾着药膏的小手，轻轻拍着王伯安剧烈起伏的后背，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不哭不哭，霜儿帮你呼呼，痛痛和怕怕都飞走！”

王伯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惊骇地瞪大眼，看着那双纯净得不染尘埃的小手探向自己藏着“罪证”的袖袋！他想阻止，可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巨大的恐惧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泉儿也凑了过来，他完全没在意大人间紧张的气氛，只对姐姐的行为感到好奇。他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却被王伯安袖口滑出的一角绢帛吸引。那绢帛材质普通，但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弯弯曲曲的线条。

“咦？这是什么？”泉儿伸出小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绢帛一角。

霜儿的小手也终于成功地探进了王伯安的袖袋，摸索了一下，抓住了一个硬硬的小册子边缘，用力往外一拽！

“呀！找到啦！”霜儿欢叫一声，一个巴掌大小、用桑皮纸装订得颇为厚实的小册子被她的小手扯了出来！册子封面上，赫然是王伯安亲笔所书的几个工整小楷——女帝语录注疏。

学堂内，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霜儿高高举起的那本小册子上。

王伯安面如死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等待最后的审判降临。

霜儿浑然不觉手中之物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她只觉得这册子封面上的字写得真好看。她献宝似的将册子递给夏紫月，奶声奶气地说：“娘亲，你看！太傅爷爷藏的书书！霜儿找到的！里面是不是有好多好故事呀？太傅爷爷肯定是在偷偷藏娘亲讲的好故事，准备讲给霜儿和泉儿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