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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静则再睁开眼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他在沙发上仰躺着,身上盖了条薄毯,头枕着靠枕,蜷成一个团,背靠着沙发靠背,睡得安全舒服。
嘴角带着点湿——许静则抽过纸巾一擦,怀疑自己睡着后流了口水。他转头看向背后的床上,秦惟宁睡得安然。
于是许静则便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天亮后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饭,许静则开车回城。
助理又打来电话,与许静则再次确认今日的行程,许静则挂断电话后继续行驶,秦惟宁系着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位,保持了安静。
今日路况不大好,下起雨来,能见度不高。不知为何,许静则的右眼皮跳了几跳,他记得林奕告诉过他,这时候就要贴块白胶布在眼上,让它“白跳”。
可车里是找不到白胶布的,秦惟宁看出他的烦躁,问他怎么,许静则也只摆摆手说没事,开了车灯。
许静则继续朝前行驶,转弯后对向车道驶来一辆大卡车。许静则减缓车速,在雨刷器的摇摆间,白色灯光自下而上映亮侧对面卡车司机的脸。
雨滴刷啦啦地拍在车前玻璃上,许静则双手握住方向盘,于电光火石间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他的右眼皮又是一跳——
对向而来的大卡车突然之间偏离了自己的车道,直直地冲向许静则的驾驶位。
许静则猛地向右打过方向盘,视线死死盯着对面朝他撞来的卡车,脚已毫不犹豫地深踩刹车。
下一秒,整个车身在急刹和向右打轮的作用下剧烈侧倾,许静则的身体虽然被安全带保护住,却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左甩去,几要倒向侧方玻璃。
他却依然拼尽全身的力量,用手臂决绝地抵住方向盘,让方向盘始终朝右。他抬起眼睛,短暂地、近乎本能地望了坐在他右侧副驾驶的秦惟宁一眼。
许静则觉得那一眼似乎是很长的,漫长到连一辈子都走过去。
他没能说出话,也想不出要说点什么,到头来可能也只能笑着对秦惟宁说,算啦,有什么不能好好活的呢?
活着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吃喝拉撒睡,没有意思。可是这么每天过下去,偶尔也会觉得,好像是挺有意思。那点意思是说不出来的。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也依旧是觉得,挺有意思。
秦惟宁好像还是不懂他,又令许静则失望——
秦惟宁在许静则看他的那一眼后,毫不犹豫地朝许静则猛扑过来,朝着相反的方向与许静则争抢方向盘,双手扳住猛地向左拉回,让许静则此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许静则几乎要确认,秦惟宁都是装的,哪里会有一个病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想骂秦惟宁,却只能看到方向盘上秦惟宁几近惨白的手指指节。秦惟宁倒是始终沉默着,望着许静则,许静则便读懂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
视死如归。许静则再度伸出手与秦惟宁抢夺方向盘。
在这个密闭的车内空间里,两人都不受控地被各种力量拉扯来去,走向生的力,或死的力,都不由自主。
秦惟宁的身体已整个向左倾斜过来,他用后背与肩膀牢牢地抵住副驾的车门,许静则再度落败,身体被他挤进车的内侧,不断朝后躺去,最后一根手指也离开了方向盘。
车转向左。
在许静则失去意识之前,他只低头看到了秦惟宁头顶发间的那一个小小涡旋,一场台风正在这狭窄空间内发生,而那就是它的台风眼。
秦惟宁的头埋进许静则的颈窝,背靠着车前,给予了许静则一个决绝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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