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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野心与暗处的变量（第1页）

白帆商会顶层，名为“观星”的会客室。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熏香，无声地驱逐着外界的喧嚣。巨大的落地水晶窗外，银辉城鳞次栉比的屋顶和远处高耸的白色城墙沐浴在午后偏斜的阳光里，如同铺开的一幅繁华织锦。室内光线柔和，铺着暗金色提花绒毯的地面吸走了所有杂音，只剩下角落一座鎏金座钟发出规律而低沉的“咔嗒”声。

沈弈坐在一张宽大、填充了柔软羽绒的高背扶手椅里，姿势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他身上那件在疗养院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与这极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奇异地没有半分局促。他刚刚享用完商会提供的、精致到艺术品程度的茶点，此刻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细腻的白瓷茶杯边缘。对面，索菲亚·白帆，白帆商会最年轻的实权管事，换下了白日里略显正式的套装，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银灰色丝绒便裙，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质沉静中带着锐利。她那双如同名贵紫水晶般的眼眸，正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沈弈，仿佛要穿透他平静的表象，看到内里运作的精密齿轮。

罗兰如同一尊沉默的金属雕像，抱着手臂，背脊挺直地站在沈弈侧后方靠窗的位置。精良的半身甲在柔和光线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低垂，看似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实则眼角的余光严密地笼罩着整个房间，以及门外走廊可能传来的任何动静。他是一道无声的屏障，隔绝着潜在的危险与窥探。

“依附白帆，”索菲亚终于开口，声音如同她的目光一样，清澈、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自己面前水晶杯剔透的边缘，发出细微的清响。“以我们的渠道、人脉、遍布十二城邦的商铺网络，‘燧星’和‘聚光片’…不，是未来所有出自你手的‘新奇之物’，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最优的价格，出现在最需要它们的人面前。利润…”她微微前倾，身体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会超出你的想象。你只需要专注于创造，其他的，白帆替你解决。”她抛出的条件，对于一个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发明者而言，几乎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沈弈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温热的、带着独特花香的清茶。他没有立刻回答索菲亚极具诱惑力的提议，而是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撑在光洁如镜的深色胡桃木桌面上，十指交叉。

“听起来很完美，索菲亚小姐。”沈弈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经过深渊洗礼后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但我有个小小的疑问。”

“哦？”索菲亚眉梢微挑，紫眸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请讲。”

“如果，我是说如果，”沈弈的目光迎上索菲亚的审视，眼神清亮，毫无躲闪，“有一天，我的‘新奇之物’…或者说我的‘洞察力’，与白帆商会某个更大、更重要的生意，产生了…不那么愉快的冲突呢？比如，它可能会让白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某种传统商品…变得一文不值？”他微微停顿，看着索菲亚眼中瞬间掠过的精光，继续道，“那时，我是该停下‘创造’，还是…白帆会为了更大的利益，‘调整’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模式？甚至…‘调整’一下我这个人？”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角落的座钟“咔嗒”声显得格外清晰。

索菲亚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但并未消失，反而多了一丝真正的认真。她重新靠回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沈先生，你很谨慎。”她承认道，“也很…清醒。那么，你的想法是？”

“独立工坊。”沈弈吐出四个字，清晰有力。“我占股百分之五十一。核心技术、配方、工艺，由我全权掌控。工坊的生产、管理，我主导。白帆商会…”他看向索菲亚，“作为我们产品的独家代理商，负责所有销售、渠道铺设、品牌推广。利润分成，我们可以详细谈。”

“百分之五十一？”索菲亚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低笑，紫眸微微眯起，如同发现猎物的猫科动物。“年轻人，胃口太大，有时候容易噎着。白帆投入的渠道资源、品牌信誉、甚至…像今天这样的庇护，价值几何？你只给百分之四十九？”

“索菲亚小姐，”沈弈也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坦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噎死的，从来不是因为吃得多的人。而是那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索菲亚身后墙上悬挂的一幅描绘着巨大商船搏击风浪的油画，“…看不清自己真正斤两，妄图吞下远超自身能力范围之物的…莽夫。”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我的价值，不在于‘燧星’，也不在于‘聚光片’。而在于…”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在于我能持续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需求’，找到别人找不到的‘解法’。依附于白帆，我或许能衣食无忧，但我的‘洞察力’和‘创造力’，将被限制在‘对白帆有利’的框架内。而一个独立的工坊，能让我不受束缚地探索更多的可能，创造出…远超你我现在想象的价值。这，才是白帆作为独家代理商，能获得的最大、最长远的利益。百分之四十九的分成，不是购买我的产品，而是购买…未来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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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弈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合作表象下的核心——控制权与长远价值的博弈。

索菲亚沉默了。她端起自己的水晶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晃动。紫水晶般的眼眸深处，数据流般的光芒飞速闪过——她在评估，在权衡。沈弈的自信、清醒、对自身价值的精准定位，以及那份毫不掩饰的野心，都让她感到惊讶，甚至…一丝兴奋。这样的人，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正的天才。而白帆商会，从不拒绝与天才合作，哪怕对方桀骜不驯。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会客室内唇枪舌剑，气氛时而紧绷如弦，时而轻松融洽。双方围绕每一个细节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利润分成：**从最初的二八开（白帆八）拉锯到最终的四六开（工坊六，白帆四），基于沈弈对产品巨大潜力和自身核心价值的反复强调，以及索菲亚对渠道成本和品牌溢价的坚持。

***技术支持：**沈弈坚决拒绝任何形式的技术共享或白帆人员常驻工坊核心区域。最终妥协为：白帆可派遣“观察员”（需沈弈同意）定期了解生产流程（非核心技术），并享有未来新产品优先代理的知情权和谈判权。

***保密条款：**极其严苛。双方及关联人员需签订魔法契约（由商会提供），约束泄密行为，违者将承受巨大代价（魔力反噬巨额赔偿）。

***“灰鸦”情报：**沈弈同意在“不危及自身安全及工坊利益”的前提下，向索菲亚有偿提供部分经过筛选的、可能对白帆商业决策有价值的情报。索菲亚则承诺提供部分上层社会流言及政策风向作为交换。

***庇护范围：**白帆承诺在银辉城范围内，为工坊及沈弈本人提供“合理限度”的庇护（主要针对官方刁难及商业恶性竞争），但不包括沈弈主动招惹的私人仇杀（如黑鼠帮）。

当最后一项条款在羊皮纸上敲定，索菲亚拿起精致的羽毛笔，蘸取特制的魔法墨水，在契约末尾签下自己华丽流畅的名字时，窗外已是华灯初上。银辉城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倒映在地上的星河。

“合作愉快，沈弈先生。”索菲亚放下笔，脸上露出真诚了许多的笑容，向沈弈伸出手。“希望你的工坊，能带给我…和白帆，足够的惊喜。”

“彼此彼此，索菲亚小姐。”沈弈握住那只柔软却有力的手，同样回以微笑。“我相信，这会是一个双赢的开始。”

罗兰紧绷的脊背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

……

走出白帆商会气派的镶铜大门，银辉城夜晚微凉的空气夹杂着各种食物、香料和淡淡马粪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会客室内残留的熏香。街道上行人依旧不少，马车缓缓驶过石板路。

沈弈微微眯起眼，适应着外面稍显昏暗的光线。

“三点钟方向，斜对面屋顶。”罗兰低沉的声音如同耳语，在沈弈身侧响起。他的身体微微侧移，不着痕迹地将沈弈挡在身后更安全的位置，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锁定了斜对面一栋三层商铺的屋顶边缘。

沈弈依言抬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