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文啦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52章 君子远庖厨（第1页）

众人纷纷举箸。黛玉夹了一小筷荠菜春笋烩虾仁，荠菜的清香、春笋的脆嫩、虾仁的弹滑在口中交织，鲜美得让人舌底生津。她又舀了一小勺文思豆腐羹，那汤羹入口柔滑细腻，各种丝状食材的鲜美完美融合，温润熨帖，直暖到胃里。这熟悉又带着精雕细琢的江南风味，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扬州的家中，心头涌起一股暖流，连日来的郁气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三哥，你这手艺，真真是绝了！”探春吃得赞不绝口，“比府里大厨房的强百倍！这豆腐丝，是怎么切的？比头发还细！”

贾瑛得意地呷了一口黄酒：“独门绝技，概不外传！”

宝钗吃得斯文，放下银箸，拿起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脸上带着惯有的、无可挑剔的温婉笑意，看向贾瑛，声音柔和悦耳：“三哥真是多才多艺，文武兼修，如今连这庖厨之事也如此精通。只是……”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婉，却带上了几分劝诫的意味，“《礼记·玉藻》有云：‘君子远庖厨。’三哥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又得圣上青眼，更当以圣贤教诲为念，修身养德，志存高远。这些琐碎庖厨之事，自有下人料理，三哥何须亲力亲为？没的……失了身份体统。”

这番话，引经据典，冠冕堂皇，将“君子远庖厨”的规矩抬了出来，字字句句都在为贾瑛的“身份体统”着想，温婉中透着不容辩驳的“正道”。

桌上气氛为之一静。探春和惜春面面相觑。迎春有些不安地低下头。黛玉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向宝钗，那双含露目里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冷光。

贾瑛正夹起一个三丁包，闻言动作一顿，随即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慢条斯理地将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这才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看向宝钗，脸上依旧是那副混不吝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锋。

“君子远庖厨？”他重复了一遍，语气玩味，“宝妹妹这《礼记》，背得可真熟。”

宝钗笑容不变，坦然迎视：“圣人之言，不敢或忘。”

“好一个‘不敢或忘’！”贾瑛抚掌，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子直刺人心的嘲讽，“那我倒要问问，圣人是只说了‘君子远庖厨’，还是说了‘君子远庖厨，然后心安理得地吃着庖厨里做出来的珍馐美味，一边嫌着血腥污秽，一边赞叹着入口即化？’”

他目光扫过满桌菜肴，最后定格在宝钗面前那碗还剩小半的文思豆腐羹上，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豆腐羹里的鸡汁高汤，是用老母鸡小火吊出来的，那鸡，是厨娘们杀的；这鳜鱼片，是秋水刮鳞去内脏片出来的；这三丁包里的肉丁，是屠夫从活猪身上割下来的……宝妹妹方才吃得可还顺口？觉得这羹汤鲜美、鱼片嫩滑、包子喷香之时，可曾想过这些食材是如何从活物变成盘中餐的？可曾觉得血腥污秽，有失体统？”

宝钗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那温婉的面具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眼神中掠过一丝被当众揭穿的难堪和恼怒。

贾瑛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语速加快，如同连珠炮：“圣人说‘君子远庖厨’，是教人要有仁心，不忍见其生、闻其死，是教人知道盘中餐来之不易，心存敬畏与感恩！不是让某些人拿来当金科玉律、装点门面、踩低别人的幌子！更不是让人一边享受着庖厨之利，一边摆出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嘴脸！那叫什么？”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电，直刺宝钗，“那叫矫情！”

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砸在宝钗心头，也砸在在座每个人的耳中。宝钗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膝上的帕子，指节泛白，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从未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地、赤裸裸地当面撕下过那层温婉端庄的面纱！

黛玉一直静静听着，此刻，看着宝钗那副摇摇欲坠、强自镇定的模样，再看贾瑛那副混不吝却又字字诛心的痛快劲儿，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从心底升起。她放下汤匙，拿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动作优雅。然后，她抬起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眼波流转，带着一丝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天真与促狭，看向贾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瑛三哥这话，听着倒新鲜。只是……”她故意顿了顿，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宝钗，菱唇微弯，勾起一个清浅却锋利的弧度，“宝姐姐方才引经据典，训导三哥‘君子远庖厨’，想必《女诫》之中‘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这几句，姐姐更是倒背如流、身体力行的典范了？却不知姐姐平日，是亲自‘洁齐酒食’的时候多呢，还是坐等‘酒食’奉上的时候多？”她语气轻柔，如同闲话家常，可那“倒背如流”、“身体力行”、“坐等”几个词，却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刺向宝钗最引以为傲的“德言容功”。

这话一出，连探春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黛玉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惜春更是吓得缩了缩脖子。谁都没想到，平日里言语虽锋利但大多点到即止的林黛玉，今日竟会如此直接地配合着贾瑛，将矛头对准了薛宝钗！

宝钗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耳光。黛玉这番话，比贾瑛的直斥更让她难堪！将她端着的“贤德”架子彻底戳穿，露出了内里那份“坐享其成”的本质。她霍然起身，身体微微颤抖，那方攥得死紧的丝帕几乎要被她绞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翻涌的羞愤，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声音干涩地对众人道：“我……我忽然想起，姨妈那边还有事吩咐……先告退了。”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几乎是踉跄着，扶着莺儿的手，脚步虚浮地匆匆离开了听雨轩，背影狼狈不堪。

一场精心准备的扬州宴，最终在宝钗的仓皇离席中，落下了帷幕。

喜欢我和兄弟一起穿越红楼请大家收藏：（xiakezw）我和兄弟一起穿越红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