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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峙上去开启盒盖,匣内是许多金光澄灿的金片。
他呶嘴:“说好的酬金!”
絮雨看也没看一眼,道:“前夜你来找我,是不是知道了裴二就在外面,所以故意和我说了那些疯话?”
宇文峙起初一怔,很快哼了声,冷笑:“是他和你讲的?”
原来她的猜想是真。
絮雨将匣盖啪地关了。
“我是受用不起的。世子看得起我这微末画技,要我去作画,已是我的荣幸。带着你这些东西回,恳请往后千万莫再扰我,我感激不尽!”
他不动。
絮雨怒气一时再难抑制。
“你莫非仍是当年十五六岁无知儿郎子?我何德何能,叫你能够一往情深到此地步?你以为你故意踢翻梯子害我倒你怀里,他便会心酸不已夜寐难安?你以为在我面前讲出那些荒诞可笑的情话,他就会因你我之间情分不浅万箭穿心?你醒醒可好?我讲过我与裴二彼此并无干系,他就算真对我多看了一眼,也只是出于曾相识的几分护周全的责任而已。”
“世上并不止你一人丧母。我也不信,你真的盲愚到分不清你兄长一事当中的是非曲直。我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峙起初一脸漫不经心,随后变成冷笑,等到絮雨说到最后,他脸色已是隐隐发青:“何话?”
“与其自艾自怜愤世恨人,不如做个大丈夫,手刃害你母亲的首敌。真若认定裴二就是害你兄长命的人,那就堂堂正正复仇,别谋算许久,最后只会将我牵入,拿出这叫我也瞧不上眼的儿戏般的下三滥手段!蜀地古来多丈夫,劝世子莫做呆孱头!”
宇文峙僵立片刻,肩膀微动,状若抬臂。
“怎的,你还要杀我不成?”絮雨全无惧怕,只冷眼瞧着他。
他那一臂停了一停,猛将案上那一只装着金片的匣子横扫到地。咣当一声,金匣翻覆,片金若闪波金浪般层层叠叠自箱口内翻涌滑出,散满一地。
他昂头踏过金片大步而去。
絮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终于觉得胸中恶闷之感略散去几分。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片,蹲下去,一张张捡起,忽然这时,耳中又传来一阵急促踏过楼面的脚步之声。
她抬起头,见刚走不久的宇文峙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冷冷道:“明日正午,我在春风楼设宴,给那金风楼的玉绵下了官牒!你爱来不来!”说完拔腿就走。
絮雨回神来,心跳了一跳,终究是被勾了起来,起身追出去叫住人:“等一下!”
他双手负后,停步,却未转身。她在迟疑间发问:“你怎知我想见此秋娘?”
宇文峙微微偏头回来,淡淡道:“我还知你入京第一天匆忙住了永平坊。至于此人,你不是常在金风楼外转吗?门口的奴子都认得你了!问两声便知,这有何难?”
絮雨一呆,蓦然明白过来,不禁后背一阵冷骇。
原来首日在开远门冲撞她后,这宇文峙竟就遣人跟随着她。
“随便你如何想。”
他又冷声道,“在你被姓裴的接来此处之后,我便叫回了人。我今日也是受教了!从前我狼心狗肺害过你,这回你又来给我母亲画了追福画,就当是我绵薄之补。来不来随你!”说罢伴着一阵咚咚之声,足靴踩踏楼梯直下,扬长而去。
这一晚絮雨几乎是醒着到天亮的。并没有多少犹豫,次日她提早赶到春风楼,被宇文峙领进去,藏身在了宴堂的一方围屏之后。此处能清楚地窥到宴堂内所有参与筵席之人的样貌。
如今朝廷定有规矩,京官当中的级别较高者,不允公然出入平康坊的青楼妓馆,有人若被弹劾,轻则罚俸,重的,降职丢官也不无可能,而各种宴会又往往需官妓作陪,故那些籍属教坊的诸妓若遇官牒,必须应召。
这场酒宴的官牒是宇文峙以自己名义发过去的。为掩人耳目,借口代其父宴请从前在京中的有过交往的几位长辈,所以不止叫了如今有名的年轻官妓,把早些年曾红极一时的几个如今还未脱籍的老妓也一口气全召了出来,其中便有金风楼的玉绵。
酒宴开始,所有召唤的□□都来了,莫说当中那几个名叫苏万尔、蔡七娘等正当风流的二八秋娘色艺俱佳,便是陪召来的长安老妓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任酒纠、行酒令,拨弦唱曲儿,无不拿手,宴堂内一时欢歌笑语,觥筹交错。
然而当中,独独缺了玉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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