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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漪,世间唯有你最懂我◎
翌日午后,日头高悬。
容玠踏入垂拱殿内时,文官们几乎已经到齐了,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见容玠进来,众人不约而同转头看过来,眼神各异,有些愤慨如刀子般,有些则是幸灾乐祸地置身事外,至于与他对上视线后,还能体面颔首的,不过寥寥几人。
容玠不卑不亢地走近,在最后排站定。
今日廷议的文官们皆是五品以上,着绯袍和紫袍,而唯有他一人,穿着一袭格格不入的深绿色。
他如今是六品司谏,本没有入朝议政的资格。算起来,今日还是他第一次面圣,第一次入垂拱殿。
尽管是第一次,但他又觉得殿内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因为从幼时起,便有人事无巨细地同他描述垂拱殿内廷议的情形……
高高在上的御案,四周的龙纹梁柱,身着各色官袍的官员,还有最前排摆放的三把太师椅,两位次相已经落座在两侧,而最中间那把高出一头的太师椅还空着。
容玠盯着那把太师椅看了好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那空荡荡的太师椅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人穿着紫色官袍,鬓发微白,精神矍铄,身边靠着一根龙头杖。似乎察觉到什么,那人转过头来,看见容玠的一刻,露出温和而慈爱的笑容,“玠儿,到祖父这儿来……”
容玠眉宇间难得闪过一丝恍惚。
然而下一刻,几声唤声就让他从幻想中倏然抽离。
“楼相。”
“楼相来了……”
容玠眼里的惘然瞬间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余烬死灰。
垂拱殿内,不论是谏官还是御史,都纷纷转过身来,越过容玠朝他身后唤道,“楼相。”
“都到了?”
一道年迈而威严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容玠缓缓转过身。
殿门口,两道身穿紫色官袍的身影走了进来,最前面的正是首相楼岳。楼岳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步伐沉缓却不蹒跚,手里拄着的一根龙头杖更像是身份点缀,而非助益……
目光触及那根熟悉的龙头杖,容玠瞳孔缩紧,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漫溢而出。
楼岳的目光在殿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容玠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容玠面无波澜,楼岳眯了眯眸子,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即又轻飘飘地移开。
“笃。笃。笃。”
龙头杖在地上敲击出的沉闷声响,像是落在容玠头顶的重锤,一下一下,将他心底的暴戾硬生生砸了出来。
楼岳径直从容玠身边越过,而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他的子婿——汴京府尹齐之远。
齐之远耸着肩、双手拢在袖袍中,松弛得不像是来上朝,更像是在市集中闲庭信步一般。此刻的他尚且预料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甚至兴味索然地打了个哈欠,瞥了容玠一眼。
那漫不经心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一只随时能被碾死的蝼蚁……
“陛下到——”
內侍的声音传来。
垂拱殿内瞬间静下,众人连忙整肃衣冠,转身朝御案的方向俯身参拜。
身着赤色窄袖圆领袍的皇帝从殿侧走了出来,在内侍总管刘喜的搀扶下,走到御案前,缓缓落座,声音低弱,没什么气力,“诸卿平身。”
容玠抬眼,越过众臣望向坐在御案后的皇帝。
皇帝身形消瘦,两颊凹陷,脸色憔悴而灰败。尽管才刚年逾不惑,看着却比楼岳更像风烛残年、行将就木……
“前两日,朕的御案上一下堆了十数道弹劾奏疏。这么多年,御史台和谏院同时参一人的情形,朕还是头一次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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