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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被夜雨泡得发滑,他在挂着“修鞋铺”木牌的门扉上敲了三下,又轻叩两下,门内传来压低的声音:“是纪同志?”
“是我。”
纪君骁闪身进门,一股橡胶味扑面而来。
瘸腿的老周正往帆布包里塞胶鞋,见他进来忙掀了掀棉门帘:“后院都备好了。”
后院的土坯房里,七个壮劳力正围着石磨打转,雪白的面粉簌簌落在竹筛里。
纪君骁抓起一把面粉凑到灯下,指尖捻出细滑的粉末:“这麦子磨得够细,明儿就能试蒸馒头了?”
“按您说的加了三成糯米粉,保准比国营食堂的暄软。”老周搓着手,眼里却藏着忧色,“就是……要是被人知道咱们私开面食坊……”
“放心。我托人在县革委打听过,现在允许搞点家庭副业。你们只管用暗号送货,铺子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老周拉住袖子:“纪同志,真要按您说的,给馒头点上红点?这要是被说成搞封建迷信……”
纪君骁回头笑了笑,“去年中秋,县领导家的孩子不也抢着要带红点的月饼?就说是讨个吉利。”
三日后的凌晨,纪君骁蹲在杂货铺的后窗下,看着伙计把印着红点的馒头往竹筐里装。
忽然听见前街传来自行车铃铛声,他迅速吹灭马灯,拽着伙计躲进柴房。
穿蓝布制服的市场管理员晃着手电筒走过,光柱扫过窗棂时,纪君骁按住伙计发抖的肩膀,直到脚步声远了才松开。
“纪同志,还是您沉得住气。”伙计抹着冷汗,却难掩兴奋,“昨儿的馒头一摆出去就被抢光了,李寡妇还说要预定二十个,给她儿子办满月酒。”
纪君骁没接话,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城南供销社王主任的地址,你按这个送去五十斤面粉。记住,只说是乡下亲戚给的。”
等他踏着晨露回到砖厂,林染染正蹲在青砖堆前清点数目。
见他裤脚沾着泥点,她递过毛巾:“顺利吗?”
“嗯,面食坊开起来了。”纪君骁接过布巾擦脸,忽然压低声音,“我还盘下了码头边的三间空房,想搞个运输队。”
林染染手里的算盘珠子顿了顿:“用咱们砖厂的马车?”
“得买两辆新的。”纪君骁往她身边凑了凑,“县水泥厂的王厂长透信,开春要扩产能,运水泥的活儿少不了。就是……得找个可靠的人当把头。”
“让杨阿四那几人去。”
纪君骁:“媳妇跟我心有灵犀。”
林染染算完最后一笔账,把账本合上,“不过你得答应我,再忙也得顾着身子。”
纪君骁刚要答话,却见砖厂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他警觉地直起身,看见两个戴红袖章的人正往这边走来。
林染染迅速收好账本,纪君骁则迎上去,从怀里掏出烟盒递过去:“是李干事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听说你们砖厂生意好,过来看看。”姓李的干事接过烟,目光扫过码得整整齐齐的青砖。
纪君骁笑着划亮火柴,“咱们这是集体副业,都是为公社创收呢。您看这青砖,县学堂等着用呢。”
看着红袖章走远,林染染道,“现在不过是走形式而已了,不过也怕难免有人眼红。”
纪君骁握住她的手,“染染,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钱,养你跟孩子们。”
他不仅要开面食坊,开运输队,还要做大生意。
暮色降临时,纪君骁又揣着钱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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