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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舒蕴倚在窗边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碗沿。醒酒汤的热气已散尽,像她此刻杂乱的心绪。
窗外忽远忽近地飘来苏菀菀的嘀咕声:“表姐手肘都蹭破皮了…姚媛姐你拉我做什么!什么时候看螺子黛不行非要今晚……”
“嘘——”程姚媛压着嗓子打断,“你表姐现在需要的可不是咱们。”
话音未落,就听见布料窸窣声渐远。宁舒蕴唇角微动,这两个丫头倒跑得利索。
“把汤喝了。”
周重云的声音突然刺破寂静,沙哑得像粗粝砂纸磨过老松树皮。
他隐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粗布短打裹着紧绷的肌肉,仿佛蛰伏的猛兽。
宁舒蕴赌气般一饮而尽,微苦的汤药滑入喉间,激得她眼尾泛起薄红。
青瓷碗重重磕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
她正欲质问,却见男人突然单膝触地,膝盖砸在青砖上闷响如雷。
“我错了。”
这认错来得猝不及防。
宁舒蕴眼皮倏地一跳,指尖掐进掌心软肉,怒极反笑:“周师傅竟也会认错?倒不知错在何处。”
男人沉默如铁。他当然不觉得自已有错——那些纨绔子弟围着宁舒蕴调笑时,他心中怒火狂烧,留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已是菩萨心肠。
“看来周师傅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她冷笑。
“让你不痛快了。”周重云喉结滚动,“蕴儿,我认罚。”
“周重云。”宁舒蕴突然轻笑,指尖抚过碗沿残留的药汁,“你说我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猛地抬眼,水光在眸中颤动,“那你呢?你想要便要,你不要……”
她话音戛然而止。
室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花的声响。
她倏然扭过头去,耳尖薄红如染胭脂。
芦苇荡里的荒唐记忆翻涌而来——这混账当时叼着她耳垂逼问“谁碰过你的手”,每问一句便顶得愈狠,直到她泣不成声地讨饶才罢休。
“我何时不要过?”周重云突然膝行上前,粗粝手掌锁住她纤细脚踝,“分明是蕴儿总嚷着不要……”
“你!”宁舒蕴懊恼闭眼,就知道这厮要混不吝。
足尖下意识要踹,却被他顺势握住,拇指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踝骨
“周重云。”她抽回脚,正色道,“你明知我所言并非这个。”指尖掐进掌心,“若再插科打诨,我便……”
“便如何?”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狰狞,“再辞我一次?”
烛火噼啪炸响,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愈发森然。
宁舒蕴呼吸微滞,这才发现他下颚绷得死紧,颈侧青筋如虬龙盘踞——是了,这疯子向来吃软不吃硬。
“整整三日。”她语调柔软,很是自嘲道,“你头也不回地走了……当真是心狠呐。”
话音未落,周重云突然暴起将她按进怀里。松木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挣扎间听到他胸腔震鸣:“老子每日都在!”
“你房檐下的瓦片老子数了二十六遍!”犬齿住她耳垂磨了磨,“你夜里翻身三次,说梦话喊的都是……”
宁舒蕴突然僵住。
周重云敏锐地察觉她的变化,稍稍退开些,却见她眼底水光凝成冰凌。
宁舒蕴笑了,笑意未达眼:“我说过什么?”指尖抵住他心口,“别对我撒谎。”
窗外秋风卷着枯叶刮过青石板,簌簌声如刀刮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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