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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明月高悬,照亮一方小院,哪怕不拿灯,外面也能看得清楚。
天热也有天热的好处,石缸里的水晒上一整日,就变得温热,洗脸擦身正合适,便用不着费柴火烧水。
方竹在灶房旁的茅草屋里擦完身子出来,顺手把脏衣裳搓洗干净挂在麻绳上,重新从石缸里打了一盆水,踩着月光端进屋。
屋里郑青云坐在床沿,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弓,油灯映得他的脸微微泛黄。
听到开门声,他连忙放下弓,站起身准备过来帮忙。
但他低头太久,又起得急,还未站直眼前就出现重影,身形一晃,又坐回床上。
方竹看得心惊,脚下步子迈得更大,高声道:“你坐着别动。”
郑青云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揉着额头,满脸郁闷之色,是他高估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方竹摇摇头,将木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抬头看着郑青云,“你自己能洗吗?”
先前郑青云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方竹还能安慰自己把人当个木偶,帮他擦洗换药。
如今人醒了,再让她做这些事儿就有些难为情了。
郑青云也想到陈秀兰说这些日子都是方竹在照顾他,一时垂着眼不敢看人,语气又急又臊:“我自己来!
你,你歇着。”
“那你洗好了叫我。”
这正合方竹的意,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走,眉眼中带着淡淡的愉悦。
就今天一天的相处来看,郑青云并不像村民口中那样蛮横无理,会道谢能听劝,还是挺好说话的。
心中松快的方竹刚走到门口,就从侧边闪出一道人影,吓得她后退半步。
“小竹,今天怎么还没睡呢?”
方竹看着陈秀兰笑眯眯的模样,突然就有点儿心虚,“快了快了,等他洗漱完就睡。”
“嗯,晚上还是要早点休息才好。
青云身子没好利落,洗漱什么的还得你多费心。”
“嗯嗯,我是要帮他来着,这不是先过来把门关上。”
“那你快去,等会儿水凉了可不好。”
陈秀兰说着,伸手就去掩门。
方竹看着紧闭的木门,只觉得哭笑不得。
今天但凡郑青云有点什么事儿,陈秀兰是一定要安排她去做的,明显就是要让她和郑青云多亲近亲近。
这会儿出去,估计陈秀兰还在外边候着。
方竹吐出一口浊气,只得调转方向回屋。
一回头就见郑青云也一脸无奈地看着这边,二人对视一眼,刚牵起唇角,又匆匆别开视线。
“你洗吧,我在这边坐会儿。”
方竹低下头,在矮方桌旁背对着郑青云坐下。
“嗯。”
夜晚总是很安静的,除了时不时冒出的蛐蛐儿叫声,方竹的耳边就只有哗哗的水声,断断续续的。
她明明记得木盆并不大,水也不算多,可那声响却异常清晰。
方竹索性闭上眼睛,去想别的事儿。
她并不知道,身后的郑青云也是浑身不自在。
以前在院子里光着膀子冲凉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在屋里只是拿帕子擦擦倒是感到不好意思。
郑青云也没磨蹭,草草擦了下身子,又泡了会儿脚,就开口喊方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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