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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
赵明州的嘴唇突然动了动。
谢三宾没有听清,向前倾了倾身子,大声道:“赵明州,你可是怕了!”
“我说你说的不对——”
苍白的脸色泛起一丝向死而生的红,“若官吏贪墨压榨,便反官吏;若昏君滥杀无辜,便反昏君;若王道欺凌弱小,便逆王道;若天地颠倒黑白,便破天地——”
赵明州昂起头,眼
角莹然有光,“哪有什么天命!
百姓就是天命!”
整个战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明州的脸上逡巡。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平凡的五官里却泛起无人可挡的滔天巨浪,将世间万物裹挟着冲向看似坚不可摧的高墙!
没有刀,便炼骨淬血成名刃;没有路,便披荆斩棘出坦途;没有命,便摧天折地夺神祇;没有希望,便燃心为灯照众生!
这时,那牵扯着所有人心神的绳索终于缓缓转到了赵明州的方向,越过战场之上的万千人群,赵明州怔怔地看向那张熟悉的,温润如玉的脸。
他依旧是初见那日的翩翩公子,白流苏树碎银子般地花朵簌簌落了他一身,如雪似云。
他抬起头,冲着满身狼狈的她展颜而笑,比那璀璨的花树还要好看。
回忆中被阳光氤氲了轮廓的身影,和此刻垂挂在城楼下伤痕累累的躯体重合,华夏拼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抬头,向赵明州看去。
惨白的唇角轻轻上扬,泛起一丝温柔至极的笑纹。
如同白梅落在细雪之上,投下鸽灰色的阴影,这虚弱的笑容,绽放在华夏早已被折磨得没有人形的面容之上,让赵明州不由一怔,紧接着,她也像华夏一样,凄然而笑。
“赵明州,无论你多么巧舌如簧,你应该还记得你此番来泉州所为何事吧?”
谢三宾的脸上狞起一股尖酸的刻薄:“若你能自戕于城楼之下,我自会留你的情郎一条小命。”
赵明州正欲开口,却见华夏突然轻轻阖上了眼睛,下一瞬,一支利箭从城楼下的阴影中折射而来,狠狠钉在悬吊着华夏的绳索上。
那雪白的身影,晃了晃,倏然向地面坠去。
第100章恶紫夺朱(十五)赵明州没有哭,只是……
他明明在坠落,可被明州看在眼里,却似乎将她的心猛力向上拉扯。
她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情绪,一声惊呼冲口而出。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明州的失态,因为几乎所有认识华夏的明州军都齐齐喊了出来。
“华公子——”
赵明州一夹马腹,花斑马若离弦之箭向着华夏坠落的方向冲了过去。
赵明州徒劳地伸出手,十指用力,上身拼命地探出,整个人在马上摇摇欲坠。
她将自己拉伸成一道拱桥,迎向即将滔天的洪水。
被血水浸透的白衣从明州的指缝间滑过,她眼睁睁地看着华夏重重摔在花斑马的马蹄前。
花斑马的马身一颤,仰头发出一阵悲鸣。
赵明州从马上翻了下来,跪倒在华夏的身边。
浓稠的鲜血从华夏的身下脑后弥漫开来,形成一汪赤色的湖泊,而华夏就那样平静的漂在湖泊之上,虚弱地如一片凋零的叶。
赵明州颤抖着将华夏的头扶正,正对上那双温柔的眼睛。
哪怕整张脸都已面目全非,却依然如同黄昏绽放的流苏花般温柔的眼睛。
明州只觉脑子里“嗡”
地一声炸开了,那黏腻的血水如一双巨手,将时光中的缝隙拉扯成难以企及的天堑。
——阿州兄弟有这等本事,在哪里都是豪杰。
——阿……阿州姑娘,华某实在是……实在是失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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