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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也没想就指挥着赵明州钻狗洞。
赵明州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孩儿一脸诚挚,叹了口气,纵身一跃翻进了高墙之中。
齐白岳一愣,继而小声笑了笑,矮身钻进了狗洞里。
再次钻出来的时候,赵明州早已经站在洞旁候着了。
齐白岳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老老实实拽住了赵明州的袖口,随着对方的目光打量着高墙之内的宅院。
这是一处不亚于寄园的大宅,可借着月光赵明州还是看出了它与寄园的不同。
如果说寄园是穷奢极欲、花木生香,那这间宅院便颇有几分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味道了。
想来在这乱世之中,地主家也没有什么余粮了吧……
赵明州拉着齐白岳,一边查探,一边弓着身子向着灯光明亮处寻找出口。
庭院深深,一道清溪穿行其间,溪流的尽头是一汪精致小巧的湖泊,湖畔矗立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小亭,上书“停云”
二字,极是隽雅。
此时正是月满清溪,云开雾散,天地一片澄明,借着湖水的反光,赵明州看清了亭中晃动的人影,正是上午在寄园中见过的华夏与陆宇火鼎。
陆宇火鼎换上了一身宽大的道袍,歪靠在小亭的立柱上,领口斜斜敞着,像极了赵明州曾经看过的电视剧中江湖豪侠的形象。
他单手举着一个酒壶,咕咚咕咚地仰头喝着,洒出来的酒水倒是比喝进口中的还要多。
而他身旁站着的华夏依旧是那一身青色的直綴,长衣挺括,连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
人立月下,恰如翠竹迎风,和一侧发着酒疯的陆宇火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火鼎,酒入愁肠愁更愁,今日不宜再饮了。”
夜晚的微风将男子温和的声线遥遥送到了赵明州的耳中。
赵明州将自己的身形隐在一丛茂盛的蔷薇花下,一边拉紧齐白岳的领口,一边下意识地偷听着二人的谈话。
陆宇火鼎发出一声失落至极的嗤笑声:“就是喝死了又有什么打紧,反正……反正咱们所图的救国救民之大事都……都无人应和……”
“倒显得咱们急急渴渴,直如跳梁小丑一般!
你瞧那谢三宾,苟安旦夕,聊慕虚名,打发咱们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这就是东林党所谓的‘正人君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吉甫,我不甘心,我不服气啊!”
华夏的手轻轻搭在酒壶之上,动作缓和却不容置疑,陆宇火鼎耷拉着眼皮,任由华夏将那半空的酒壶拿了去。
“火鼎啊,你还记得今日我们在寄园中见到的那两位少年人吗?”
华夏抬起头,目光深湛地凝望着湖中月色:“他们是从扬州逃出来的。
我听一位书生说,扬州城早已是僵尸满路,浮尸满河,河上行舟都无处下船蒿,那是怎样的人间炼狱啊!
我简直无法想见,他们是如何挨过了饥惶、躲过了追兵、逃过了流匪,一路南下,最终才到达宁波府……”
“国破君亡、诸贼当道,那两个少年人没有放弃,江阴的百姓没有放弃,我们凭什么因为几个官僚士绅背义忘恩便替他们选择放弃!
这天下合该是黎民百姓的天下,只要还有一人同心死义,我大明便尚存一里江山!”
华夏轻转手腕,将酒壶中的余酒倒入湖泊之中,搅碎一池月光:“你我无须妄自菲薄,亦无须自斟自酌,这壶酒当与天下百姓——共饮。”
——好个一里江山!
好个与天下百姓共饮!
虽然没法完全理解华夏文绉绉的语句,但那字字泣血、声声含泪的愤怒与勇气,依旧打动了藏在暗处的赵明州。
也打动了本就存着追随之心的齐白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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