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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七岁那年,他被囚于重华宫,每日只有一个内官两个嬷嬷同他言语几句,彼时他还想不通,为何父皇如此嫌恶他,连正眼都不愿看他。
他每日跪坐与窗前,盯着乱飞的鸟雀,他想去看看山川河湖,想看外面的清明月色,可他只能呆在这四方的天里。
十三岁那年他被迁回东宫,他自不善言语,心性敏感多疑,暴怒无常,往来侍候的宫人皆战战兢兢,不敢触怒,即使他回了东宫,父王也不常来探视,飞鸟看了六年,他便不想再看了,他只一昧地温着书,习着字,书卷宣纸闲闲散散地扔了一地,宫人不敢来收,夜似寒潭,月光清亮,他披散发丝,散乱亵袍,赤足踩在地上,踩在那些墨迹未干的纸上,踩在被他摔在地上的砚池茶盏上,失声痛哭。
父皇平素最喜三弟袔淅,将他迁至鸣銮殿亲自教导,请最好的教引师傅,袔淅十五岁便被封于宣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满宫上下无一不趋炎敬服,十八岁时父皇带回一人,称是他们七弟,七弟袔轶自幼养在宫外,回宫后颇得父皇垂怜疼惜,另他耳聪目明,颖悟绝伦,让他望尘莫及。
每每见父皇他总是恭肃庄重,心下颓唐不安,看父皇与袔淅袔轶一同,总觉得他们慈孝舒然,一派和谐温情之象,独衬得自己似外姓旁人一般,酸楚难耐,如鲠在喉。
他这一生唯一给他温情之人便是他的教习师傅,他曾抱着老师痛诉哀情,哭求老师带他离开,放他出去,可有一日,他当为命脉似依赖的老师却也草草离宫,弃他于不顾,老师走了,他却依旧还在,荤荤度日,茫然若失,如坠烟海。
德不配位!
是啊!
他这太子之位父皇本就不属意于他,废黜也是迟早,很该他及时退位让贤,才保得住体面,届时父皇还会对他保有一丝悲悯,不至牵连甚广。
冗,繁复多余,他本就是孤身一人,倒成了别人的心头大难。
当日母亲因生他而离世,许是父皇因此恨毒了他,可若他能选,他愿随母亲一同去了,他只愿这世间他从不曾来过。
“殿下?殿下?”
宫人轻声将他唤醒。
昨夜一夜他皆坐于绒毯之上,倚着屏风睡了半夜。
袔冗由内官扶起,腿上有些虚软,袔冗身量修长,内官费力地将其扶在塌上,问询着开口:“殿下是否要再小憩休养?”
“几时了?”
袔冗摇了摇头,捏着眉间问他。
“卯时了。”
内官答道。
闻言,袔冗点了点头,闭着眼歇了歇神。
“殿下,太医在门外候着了,您该换药了。”
内官看着袔冗回屈着腿,錦裤绷直下的双腿膝盖,明显是更肿了。
“叫他进来罢。”
袔冗嗡声道。
太医至袔冗身前,请礼问安过后为他看了伤情,换了药,随后把脉过后痛心疾首道。
“殿下心郁气结,须得好生静养,莫要忧思过度,要为自身考虑。”
“心似槁木,本宫要这副身躯做甚?”
袔冗自嘲地笑笑。
“殿下莫要说这些伤心话……”
太医想开口劝慰,却只能说出三两句白话。
“去吧。”
袔冗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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