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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倒地的一瞬间,也不知道是何来的勇气,让他将弩机对准了即将冲过此地的拓跋圭,按下了发动。
“大王!”
拓跋圭发出了一声冷嘶,却根本不敢在此刻停下,将腰间那一支短箭置之不顾,急速向南逃奔。
传入他耳中的声音,不止有敌方此刻因士卒阵亡而发出的嘶吼。
也有己方倒下马匹的哀鸣。
还有刘裕的刀已是锐不可当地杀穿了他的精锐,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捕猎者咬向了拓跋圭所在的方向。
拓跋圭死死地咬紧了下唇,尝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可他又无比庆幸地看到,在刘裕追上他之前,倘若他再不回头去看,他已有了冲破此地的机会。
能逃!
……
拓跋圭的心脏已快要从胸口蹦出。
剧烈的跳动撕扯着胸膛。
他甚至觉得当年母亲将他藏起来,要保住他性命的时候,他的心脏都没有跳得那麽快过。当年慕容垂老当益壮,险些要将他覆灭的时候,它也没有这样跳得胀痛。
但拓跋圭只来得及伸手按压了一下心口,便已继续策马向前,根本不敢停留。
只有愈发沉重的呼吸声,向外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安。
刘裕——刘裕!
他记住这个名字了。
在永安的万丈光芒之下,这位判断无比老辣的将领就这样给了他以迎头痛击,让他在逃离出这段河谷的时候,就连身边的骑兵都已十不存一,更不用说和他从晋阳出兵的全部兵力去比,真是无愧于“刘大将军”的称号!
但拓跋圭此刻纵然再是心有不甘,在此刻也没有办法回头去和刘裕重新比过,只能向邺城方向赶路,与自己的部从会合。
王后在那里,崔军师在那里,他的不少精兵也已被调到了那里,只要他前去,总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从此地到邺城,不是一日千里奔行可至。
他却好像……没有任何一点休息的机会。
拓跋圭回头而望,果然看到,在他方才经过的后方,一支风筝忽然向着空中升腾而起,醒目地向高空飘去了一个鲜红的信号。
他咬碎了牙也没法回头去解决那放风筝的罪魁祸首,只能继续赶路向前。
甚至该当庆幸,此刻是白日而非夜里,红色的风筝也终究要比孔明灯要少一点醒目。
但这一抹鲜血,又毫无疑问地像是一把火点燃在了马屁股上,催促着他不能休息,只能继续逃窜。
“大王……”
士卒的声音里已只剩了无力。
拓跋圭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更难发出声来,有心想要说出稍事休息的话,又变成了一句嘶哑的敦促。
“再赶路半个时辰。”
这不是人的极限,而是马的极限了。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马匹可用,必须依靠着这四条腿的搭档将他送到邺城去。若是马死了,才真要被后面追上了。
无论是拓跋圭还是他的护卫,都在这半个时辰里时不时地向后张望,也在心惊肉跳中庆幸地看到,那红色的风筝并没有再度响起。
拓跋圭呼出了一口浊气,慢慢地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当双脚落回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他甚至有一瞬的错觉,觉得自己的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
但这种麻木,又根本比不上他回头看清自己还剩多少人手的时候,那种软刀子割肉的疼痛。
随行的骑兵看到,这位满身是血的魏王慢慢地走到了一旁的树下,却只是蹲坐了下来,并没有合上眼睛休息,似是在担心,他一旦真的这样闭眼,便会直接睡过去太久。
几名士卒对视了一眼,由其中一人拎着竹筒走到了他的面前,“大王,喝点水吧。”
拓跋圭的眼神颤抖了一下,在握住那竹筒的同时,问出了一个无论是他还是这些幸存者都不敢去细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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