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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机遇（第2页）

金利来脸上的笑容消失，看起来还有些许惊讶。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刚才谦卑的态度，客气地跟我告别，临走之前还嘱咐我再想想。

我被金利来弄得莫名其妙的，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把他当作一个骗子，继续分拣我的快递。

吃了闭门羹的金利来并没有罢休，他索性住在了镇上。看到找我没有用，他就去找了楚阳。不知他和楚阳说了什么，晚上楚阳跟我说：“何光，你想不想换个活法？”

我问：“怎么换？”

她说：“或许签了那家公司没有那么坏。我上网查了他们公司，真的捧红了很多人。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搬到大城市去住了。”

我知道，这就是楚阳想要的生活。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就想在这个小镇里低调地活着，一直到死。楚阳迫切的眼神，一时间使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想起了那年，我刚从监狱里出来时，在城市生活的那段时间。一切都变了，我甚至连买一顿饭那样的小事都做不到，什么扫码支付、扫码上车，我完全不懂。虽然这两年我慢慢适应了这一切变化，可是真的要去那样的地方，我心里依然充满了恐惧。

就连应聘保安这样的工作，对方也因为我的坐牢经历而不给我机会。我碰了无数次钉子之后，才明白城市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好像穿越了，直接来到了十年之后，这一切都让我莫名地惶恐。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选择了回到家乡。尽管我讨厌这里的一切，可是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在这里，我的一切愚昧无知都会被忽略，哪怕有嘲笑、流言，也都无法伤害我，我不就是如此长大的吗？世人是何嘴脸，我早已看透了。

我因为懦弱而选择了逃避，楚阳并没有强迫我，不过那金利来并没有罢休，他又来了，带着一份合同。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和楚阳吃饭，他推门而入，看着我们赔着笑脸，不等我招呼他就坐了下来。

他把那份合同放在我的面前，然后说：“你们两个签到我的公司，我一定会把你们捧红的。以后你们会有花不完的钱，还有可能当明星。何光，我了解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想，还有比现在更差的情况吗？试试又何妨？这是活出人样的机会。这是合同，你们看看吧。合同上有我的电话，如果同意了打我电话。我会等你们三天。”

楚阳把合同握在手里，她又开始喋喋不休。这次她讲的故事我从来没有听过，那是她去了大城市之后的生活。她眼神里的期望，让我更加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李淑芬离开的那天，何正强和她吵架时候的场景。我看着懦弱的何正强，仿佛看到了自己。就在那时，金利来那句活出个人样，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天空的上方。

我打电话给何生，何生说：“哥，你值得更好的生活，没有人一生都要受苦，你去试试吧！”

“我真的可以吗？我害怕大城市的生活。”

“别怕，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不信你抬头看天，是不是太阳出来了，春天又来了？”

第二天，我签了那份合同，不为自己，只为了楚阳。若是当年何正强支持李淑芬创业，我的人生可能也会不一样。我不想成为何正强，于是我接受了金利来的邀请，签了合同。

我们被网红公司签约的消息，很快就在镇子里传开了。这一次，我在大家口中不再是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杀人犯，反而成了人人羡慕的有出息的人了。这一切，是那样魔幻而充满讽刺。

我们决定离开这里，前往上海，开始新的人生旅程。走的那天，何正强和柳百合来送我们，给我带来了很多特产，叮嘱我带给何生一些，还给我手里塞了一张卡。我把他们所有的东西照单全收，然后上了金利来的那辆大奔。楚阳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跟我说：“谢谢你，何光。”

她看起来心情极好。离开那些流言蜚语，离开这个藏着她秘密的小镇，这是她所期盼的事情。生活在大城市，脱离寂静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只要是她想要的，我都希望她能得到。我总是能想起李淑芬，总是能想起她悲惨的一生。每次想起她，我就想对楚阳更好一些。

猛然间我发现，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从未吵过架，一直和谐而稳定地生活着。

楚阳说得对，我和她是同类，所以才更懂对方。

正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楚阳说话了：“忘了跟你说，你让我给爸放的存折，我给他放在电视机底下了。”

“放了就好，到上海了给他说一声。”

我又想起来，我一直未曾给楚阳说李淑芬给我留了三百万的事情。之前不告诉她，不是怕她骗走我的钱，只是我想在农村躲得更久一些。此刻看来是个机会，我们已经离开了村子，这件事也该跟她说了，不然后面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楚阳，我有一件事一直没机会跟你说。”

“没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楚阳，我们其实挺有钱，上次盘店根本没用了多少，我母亲给我留了三百万。到了上海，我要让你住大房子。”

楚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你是说三百万吗？”

“是的，是三百万。”

“我以为我嫁了一个穷光蛋，谁知道我不光嫁了一个未来的明星，还嫁给了一个富翁。那你都这么有钱了，是不是准备找个更好看的老婆呢？”

“不，我谁都不找，我只要你。”

她似乎还没有从惊喜中缓过来，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我们有钱了，我们还要去大城市了。真好，真好。”

说完似乎还不太确定，又转过来问我：“何光，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亲爱的，都是真的。”

她这才放心下来，脸贴窗子，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金利来在前面呼噜打得震耳欲聋，司机戴着耳机，听着情歌，开着车。我们坐在这辆商务车的最后一排，看着黑夜里的河流、大山，带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向城市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