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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那两扇厚重仿若承载着千年岁月的朱漆大门,在韦小宝身后带着股不容抗拒的滞重感,缓缓合拢,每一寸的挪动都挤出一丝沉闷声响,宛如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正以这般肃穆之态与他作最后的惜别。韦小宝静立在寺门外的石阶上,初晨的朝阳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暖融融的光线似要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可他心间那密密麻麻如乱麻般的思绪,却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这暖意全然隔绝在外。
回首间,目光深深探入寺内,飞檐斗拱似苍鹰展翅欲飞,于日光轻柔摩挲下折射出历史的斑驳光影;青瓦红墙仿若岁月沉淀的史书,静静伫立,无声诉说往昔。刹那间,往昔的岁岁年年如脱缰野马,于他眸中疯狂轮转。初入少林的自己,纯粹就是个被无常命运硬生生裹挟进佛门净地的市井小混混,满心满肺皆是不甘愿,好似一头被困牢笼的野兽,满心盘算着如何冲破这禁锢。
念经堂里,众人皆沉浸于经文的深邃世界,木鱼声、诵经声交织成一曲庄严肃穆的梵音。偏他韦小宝,经文刚念几句,魂儿就似被一阵邪风勾走,眼神迷离,瞬间飘入京城那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的勾栏瓦肆中,鸨娘的娇嗔、小曲儿的靡靡之音在耳畔此起彼伏。习武场上,别家弟子身形矫健,出拳踢腿虎虎生风,一招一式规整得如同活字印刷的模板,他却似春日里被狂风肆虐的嫩苗,歪歪斜斜立不稳脚跟,拳脚绵软无力,稍有动作,那滑稽模样便能引得四周哄堂大笑,仿若他天生就是这演滑稽戏的料子。澄观大师目光如炬,将他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屡屡提点,苦口婆心劝诫,可他彼时哪听得进去,左耳刚进的话,右耳便似那漏斗,瞬间漏了个干净,依旧在自己的惫懒世界里肆意撒欢。
然而,岁月这位严苛的判官,怎会容他这般逍遥度日?挫折如汹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狠狠拍击而来。寺内一场场比试,便是他噩梦的开场,被同辈揍得满脸青紫、鼻歪眼肿,狼狈不堪地趴在尘土之中,灰头土脸抬起头时,瞧着胜者那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模样,心底一股羞愤的火苗“噌”地燃起,烧尽了最后一丝懦弱。祸不单行,恰逢强敌寻衅上门,少林数百年威名岌岌可危,同门师兄弟皆怒目圆睁,热血上涌,毫无惧色地挺身而出。他韦小宝若在此时退缩,往后余生便只能在他人鄙夷目光下苟且,咬碎银牙,硬着头皮冲入战团,待真正与敌人短兵相接,利刃寒光闪烁,生死悬于一线,恐惧瞬间如粗壮藤蔓,死死缠紧咽喉,冷汗如雨下,双腿发软却强撑着不倒。
寒夜深沉,冷月高悬,他独坐庭院一隅,清冷月光似霜雪倾洒,照见浑身擦伤淤青,新旧伤痕交错,仿若一张惨烈的战图。泪水夺眶而出,混着额头滚滚滑落的汗水,砸在地面,洇湿一小片尘土。就在那一刻,心底仿若有洪钟敲响,一个声音嘶吼着穿透灵魂:“韦小宝,不能再这般浑浑噩噩活下去!”
自此,晨曦刚在天际撕开一丝光亮,练武场已见他身影,马步扎得稳稳当当,起初身形止不住颤巍,双腿打颤好似筛糠,却紧咬后槽牙,满脸坚毅,任汗水如瀑,湿透衣衫,滴滴答答坠落,在脚下晕开一朵朵尘花;烈日当空,灼灼光芒似要烤干世间万物,他如那黏人的牛皮糖,缠着师兄请教招式,一遍不对,两遍、三遍……直至手臂酸痛仿若灌铅,抬手都成奢望;夜幕似巨大墨幕轰然落下,禅房内孤灯摇曳闪烁,映着他诵读经文的专注面容,往昔浮躁心性似轻烟袅袅飘散,再难觅踪迹。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他的拳脚间渐渐有了凌厉风声,罗汉拳施展开来,拳影呼啸,虎虎生威,似那怒目金刚降世;韦陀掌更是灵动鬼魅,身形游走间仿若暗夜幽灵,叫人防不胜防,禅理经义也在日复一日浸淫下悟得几分真髓,待人接物不再是那莽撞小子,添了几分温润包容气度。
此刻,终于踏上归京路途,山水迢迢,马蹄声声踏破寂静。行至荒僻山间小径,风声仿若恶鬼哭号,穿梭林梢,密林中光影幢幢,阴森鬼魅。韦小宝剑眉陡然一凛,如出鞘利刃,右手闪电般按向刀柄,身子紧绷,警惕目光如炬,细细扫视四周。曾几何时,他还是那个听到动静便吓得瑟瑟发抖、胆小如鼠的孱弱小卒,可历经这诸多生死阵仗,鲜血与汗水浇灌下,胆气已然茁壮如利刃出鞘,寒光毕现。
忽然,几枚暗器裹挟着破风尖啸迅猛袭来,他眸光一缩,侧身如泥鳅般敏捷一闪,暗器险险擦衣而过,带起一丝衣角碎屑。旋即脖颈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大喝一声:“何方鼠辈,藏头露尾,有胆量便现身一战!”话音未落,反手自囊中摸出几枚石子,运力甩出,石子如流星赶月,直没入林中。紧接着林中传出几声闷哼,数道黑影如恶狼般窜出,手中长刀寒光闪烁,呈合围之势步步紧逼。他却怡然不惧,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双脚丁字步站定,深吸一口气,少林功夫裹挟着周身气势轰然爆发,拳风呼啸,所过之处树叶簌簌狂舞,似被一场小型风暴席卷,仅寥寥几招,便将贼人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他拍拍衣衫尘土,满脸不屑:“哼,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招惹爷,当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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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近京城,那股子繁华喧嚣气息如汹涌热浪扑面而来,喧闹声、叫卖声、车马喧嚣渐次清晰可闻,仿若一曲宏大市井乐章。城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官兵们如临大敌,严查过往行人。韦小宝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抬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衫,昂首阔步向前,那股子自信仿若实质化气场,轰然散开。守城小兵刚抬手欲阻拦,目光触及韦小宝那仿若实质化的凌厉眼神,瞬间心头一凛,待韦小宝递上康熙御赐信物,小兵看清后,脸色骤变,忙不迭躬身弯腰,诚惶诚恐放行。
踏入京城,熟悉街巷仿若久别重逢的挚友,迫不及待张开怀抱相拥。福满客栈那招牌在日光下晃得人眼晕,他阔步迈进,店小二常年练就的一双利眼瞬间锁定,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哎哟喂,韦爷,您可算回来了!大家伙儿念叨您好久咯!”这一嗓子似投入湖面巨石,店内老友们呼啦一下围拢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打趣寒暄,他哈哈笑着,大手伸进包袱,掏出在少林精心搜罗的小玩意儿,一一分发,一时间店内欢声笑语,震得屋梁簌簌落灰。
可待夜深人静,冷月高悬,独卧榻上的韦小宝却毫无困意。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枕边,仿若一层冷霜。宫廷那看不见的暗流汹涌澎湃,权谋争斗的巨大漩涡仿若黑洞,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往昔朝堂上明争暗斗画面如尖锐芒刺,根根扎在后背,冷汗悄然滑落。他心底透亮,此番回宫,无疑是踏入更大的狂风暴雨,敌暗我明,周遭皆是隐藏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猛兽,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下场。康熙那帝王心思仿若深海迷雾,幽深得难以揣测,虽念着昔日情分,可江山社稷重如泰山,对自己此次归来又怀揣着怎样期许?究竟准备了何种艰巨险难任务?一切皆是未知谜团。
但念头转瞬,少林寺的日日夜夜、寒来暑往,那些咬牙坚持、艰难蜕变瞬间如走马灯浮现眼前,他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不羁笑容,喃喃自语道:“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什么魑魅魍魉,爷既然能在少林闯出一片天,这京城江湖、朝堂宫廷,又何惧之有?且看我韦小宝此番回来,如何再掀惊涛骇浪,搅他个天翻地覆!”待破晓曙光轻柔透帘,仿若希望之光悄然降临,他已然利落地翻身而起,迎着那轮朝阳,大步流星迈向紫禁城,身影在长街拖出一道坚毅无畏、仿若能斩断一切荆棘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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