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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他一边捡,一边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您说的,儿子都明白。”
王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怒火被巨大的悲凉取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沈栩安捡起一本封面染了大片墨迹的《西南风物志》,指尖在污迹上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散乱的书页,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水冲刷后更显生机的芭蕉,眼神深处,那点被母亲怒斥和家族重担强行压下的东西,并未熄灭,反而在沉寂中透出更加锐利的光芒。
“儿子会……谨记沈家的教训。”他慢慢站起身,将捡起的书卷轻轻放在桌上,避开那团墨污,“也会……顾全沈家的安危。”
他只是说谨记教训,顾全安危,却没有给出远离的承诺。
王氏看着儿子平静却异常坚硬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抹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掌控的锐色,心头那股巨大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得她几乎窒息。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的心。
“你若执意要与那杨家姑娘在一起,我们沈家……便权当没有你这个人。”王氏警告道。
“母亲,我与杨家姑娘没有任何关系,我在乎的是杨礼成,我中意的是杨礼成,你——满意了吗?”沈栩安沉声道。
他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疲惫沙哑,却如同九天惊雷,在王氏耳边轰然炸响!
什么?!
王氏脸上的怒容、泪痕、所有的表情瞬间僵住,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连血液都冻住了。
她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你……你说什么?”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尖细变形,带着极度的惊骇和荒谬感,“你……你再说一遍?你中意谁?”
沈栩安迎视着母亲几乎要碎裂的眼神,脸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坦然。
他没有退缩,也没有再重复那惊世骇俗的话语,只是沉默地站着,用这份沉默和眼神,给了王氏最确凿无疑的答案。
书房里死寂得可怕。
窗外芭蕉叶上的水珠滴落,砸在阶下的声音清晰得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王氏濒临崩溃的心弦上。
王氏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慌乱地扶住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站稳。她看着沈栩安,眼神从最初的惊骇,迅速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恶心?
“杨……杨礼成?”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的荒谬,“那个……那个圣人面前的新贵?那个……那个男人?!沈栩安!你……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这是有悖伦常!是……是……”
她气得浑身发抖,后面那几个字,她身为高门贵妇,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是要让我们沈家彻底沦为京城的笑柄!是要让你父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啊!”王氏崩溃地哭喊出来,“你……你竟……竟生出这等龌龊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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