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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遗憾（第1页）

“那爷爷呢？奶奶是什么时候认识爷爷的？”闻晴记得她当时一脸憧憬的看着奶奶。

“认识你爷爷是1948年以后的事了。那时我还在台大研究所里念书，有天学校请警察局的人来给我们上普法讲座，讲座结束后我和你爷爷很自然的就认识了。但我们认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你爷爷也是从上海来台北的，无形之间我们的距离就突然被拉进了，而且他好像很了解我，很多事哪怕我不说他也都懂。”

闻晴的爷爷是在2010年的夏天离开这个世界的，那时闻晴刚国中毕业收到北一女的录取通知书。所以关于爷爷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但是在闻晴的记忆里爷爷是个脾气很温和的老人，很有耐心，喜欢读书看报，身上一点都没有警察所与生俱来的那种锐利，反倒更像是个儒雅的学者。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声响，打断了闻晴的思绪。声音好像是从书房那边传来的。闻晴边想着边下床向书房走去。门没有被完全关死，还留有一条细窄的缝隙，一切都是闻晴刚刚离开时的样子。

“嘎吱…”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有本书掉在地板上，而奶奶则全身趴伏在书桌上，“奶奶，”她连续叫了两声，但是奶奶没有应答，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冲上前晃动着奶奶的身体，但是奶奶却毫无反应。

“奶奶，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闻晴带着哭腔手忙脚乱的拨通了119，按照医护指示让奶奶身体躺平并保暖，腿部上抬30cm-60cm以促进血液流回心脏。做好这些后，她又打了通电话给凯翔。

“奶奶会没事的，我马上就出来，你手机不要关，随时跟我联络。”听到了凯翔的声音，闻晴的心里稍稍和缓了些。

奶奶还有微弱的鼻息，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送到医院就会没事了。在家等待救护车时，闻晴一直在心里反复安慰着自己。

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口，哭个不停的闻晴被凯翔拥在怀里。他拿纸巾帮她擦干净眼泪，轻声细语的安慰她：“别难过了，奶奶不会有事的。”

闻晴从他怀里伸出头来，齐肩的头发凌乱不堪，一双眼睛哭的通红，脸上还挂有明显的泪痕，“都怪我不好，都那么晚了，我也不劝奶奶早点休息。”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

凯翔正在拨弄整理着她的头发，看到她这样自是心疼的不行：“好了啦，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啊，相信我，奶奶一定会没事的，你也不想她等下看到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吧。”

正说着，闻晴看到急救室有穿医师袍的人走了出来，她忙飞扑了过去，缠住人家问道：“医生，我是沈琪文的家人，她现在情况怎样？”

医生摘下口罩，面带倦容，“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但是因为年纪有点大噢，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啦，你们家属去帮她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当闻晴和凯翔听到医生说奶奶平安时，都面露喜色并松了一大口气。

办完入院手续，已经是夜里快凌晨3点了。凯翔去便利店给闻晴买来面包和牛奶充饥。并说要送她回家休息，然后自己再回医院照顾奶奶。但是闻晴却摇了摇头，很坚定的说：“我要留下来陪奶奶，你不是明天还要上庭嘛，要快点回家休息的人应该是你啦。”

“那好吧。”凯翔知道自己说服不了闻晴。临走时还嘱咐她道：“你在医院里也要睡一下喔，我爸妈说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来医院，到时你就回家休息。另外，我上完庭后也会来医院。”

“好。”闻晴点点头，样子很乖巧。“你开车小心喔，到家了给我传简讯。”

“嗯。”凯翔站起身，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披在了闻晴身上，“那我先走了。”但是才走了没几步又依依不舍的回过头。

闻晴的目光也落在了停下脚步的凯翔身上。她对他露出笑容并轻轻摇了摇手掌。

从病房的玻璃窗上，闻晴看到奶奶睡着了，这时她突然感到了一阵后怕，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爸妈呢。还好有凯翔在，不然自己真的不知道会有多慌乱。在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其实也有软弱的一面，并没有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

她想起自己曾经跟奶奶探讨过爱情。那是在她和凯翔交往后不久的那个教师节下午，家里来了一大堆奶奶以前的学生，目测都已是人到中年，大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老相册，叽叽喳喳的追忆起往事。

也是在他们走后，奶奶笑着对闻晴说：“这里面还有两对是夫妻喔，当年教他们的时候都还是一群孩子，这一晃就快三十年过去了，心里真的有好多好多的感慨。”

也就是在那天，闻晴问奶奶，何者是她心中理想的爱情。

奶奶说有两种类型的爱情是她最为乐见的，“一种是青梅竹马；而另一种则是从朋友变成恋人。”于是闻晴听完后笑着说：“那我和奶奶的爱情都是属于后者咯。”

“哎呦，我都是个快九十岁的老太婆了，恋爱可是你们年轻人的专利，要是被人家听到我还在跟不到二十岁的孙女聊爱情，真的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奶奶的脸上略显微红并摆了摆手。

“不会啊奶奶，任何人在任何年纪都有享受爱情的权利喔。”

“你看看你，年轻真好，满脸的胶原蛋白。”奶奶伸手捏了捏闻晴白晰的小脸蛋，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拂，但闻晴的脸上立马就有了浅红色的痕迹。

“那奶奶，在你逝去的青春里有过什么遗憾吗？”

“遗憾？”奶奶眯着眼睛，好似在用力的回想很遥远的往事。

“奶奶当然也有过青梅竹马的爱情啊，不过那只是昙花一现。如果说到遗憾，是我真的很想找回曾经失去的记忆。想知道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可能也就是终日躺在病床上。”说到这里奶奶觉得有些滑稽的笑了。

当闻晴被外界的声音唤醒时，她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原来自己竟然在医院病房走廊里的座椅上睡着了。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说：“舒伯伯，舒妈妈你们来的好早喔。”然后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松了松筋骨，确实天已经很亮了。

两个人一脸揪心的看着她，舒妈妈把手里的便当盒往她身上一塞，说：“喏，这是我早起做的你最喜欢吃的蛋饼，快点吃完就回家去休息啦，奶奶有我们俩照顾就好。”

舒伯伯也附和的点头道：“对喔，女孩子不要熬夜啦，不然就不漂亮了喔。”

闻晴的眼眶突的就湿润了，心被暖到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