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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房位于王府最偏僻的西面的一排低矮木房,秦无色素日从不会无端踏足此处。
阵阵酸臭的气味让秦无色微微蹙眉,转眼一看,赵凌风的排斥反应显然要更大,他的眉心都锁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世子爷,张贵……就在里面,您……真的要进去么?”柳绿指着一间房门,不确定秦无色是否真的打算进去,毕竟王府下人房的环境虽然比起别家大户要好太多,但这一排是家丁住的下人房,不比丫鬟们的那边,除却环境恶劣以外,还散发着股股酸汗恶臭,的确让人难以忍受。
“等一下。”秦无色出声,就在柳绿认为他会放弃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将云锦大氅往鼻尖掖了掖,几乎密不透气了,才闷声闷气的说道:“现在进去。”
柳绿怔了怔,才敲了两下门,“贵大哥,世子爷来看你了。”
屋内无人应答,柳绿伸手将门推开,几乎还不用她手触及,那惨败破旧的木门便吱呀一声打开,屋内掌了一盏油灯,昏昏暗暗的,没有什么家具摆设,角落摆着一张单人木床,一袭单薄的棉被,补了好些补丁,瘦弱的人影从被子里颤巍巍的试图从床上爬起来,看上去绝对凄凉至极。
“贵大哥,你别动了,你身体还没好。”柳绿忙上前将张贵扶住,张贵抬眸惊恐的看了一眼秦无色。
秦无色亦打量着他,骨瘦嶙峋的模样,脸色青紫中泛着乌气,瘦的皮包骨的脸上颧骨高高的,唇也早已呈紫黑色,只有一双眸子,即便全无神采也竟算得上清隽秀美,说完全没见过也不尽然,这模样是有些眼熟,好像是经常在王府的园林中修剪,她动了动唇,“不必下床了,既然你有病在身,免你行礼。”
张贵这刻才安心了下来,眼神不再惊恐,却霎时虚弱了很多,秦无色皱眉看着,看来还是吓着比较精神,提步走近床边,仔细的观察张贵的脸色,显然毒入骨髓,即便她不懂医,也知没救了。
“你中毒了。”秦无色直言不讳。
“咳咳……小的……知道。”张贵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便阖上眼,脸色无波无澜。
秦无色挑高了眉,“那你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
“那人目标不是小的……应是……是王妃……”张贵剧烈喘息着,掀开眼,直视着秦无色,唇翕动的困难,“那晚小的刚巧……在垣鸾殿外扫落叶。”
秦无色一愣,这府上,敢这般直视自己的人,不多。
“看你这样,应该也未见过凶手样貌了,你的毒……没救了。”秦无色站起身,思付了片刻后决意离开,不是她见死不救,确实张贵没得救了,她不过是陈诉一个事实尔尔,本想查点线索,但又惊觉自己关心则乱,竟忘了柳绿说过张贵一直昏迷,醒了才喊疼。
也即是说,他当晚已经昏过去了,如果他真的见过那人的模样,就不会用这样的毒药慢慢毒死,而是当场毙命才对。
“小的知道。”
依旧是平平稳稳的声音,像是不知道快死的人就是他自己,秦无色眉心微蹙,突然很讨厌他一句一个知道,仿佛她还多事了,“那你还乱吃什么药?”
“为了……咳咳……引世子爷来。”张贵剧烈咳嗽了几声,推开柳绿的搀扶,“世子爷,张贵想与你……咳……单独说几句话。”
柳绿此刻还在惊愕之中,原来张贵早就知道自己没救了,让自己帮忙寻药竟然是为了引秦无色来,越想越觉得被张贵害惨了,她这怜悯之心竟然被人利用,现在只怕秦无色非要治罪不可了!
秦无色目光带着探究的凝视着他,许久,才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
“世……”赵凌风坚决的不同意,这个张贵,行事太过怪异!
“本世子说出去!”秦无色双眸一眯,声音变得不容拒绝,既然张贵有点意思,她要是不听他说些什么未免有些亏。
赵凌风皱紧眉,觑了一眼张贵,确认他中毒非假,不会有太大危险后,才缓缓的退出房门,柳绿也赶紧尾随而出。
木门被轻微的带上,秦无色高高在上的俯瞰着床上的人,“现在可以说了。”
“小的……咳,可说出身中何毒,只不过……”张贵欲言又止,瘦弱的肩头不断的耸动着,可见忍咳嗽忍的很辛苦。
秦无色眉心微微蹙起,像是不经意的打量着张贵,一身青蓝色劣质布衣,倒是没打补丁干干净净,衣襟处有一块干涸的血迹,这么个吐血法,他怕是早已知道自己撑不下去了,只是他突然说他知道自己身中何毒,让秦无色的一根弦渐渐的紧绷起,眸底的阴鸷一闪而逝。
“要知道你中什么毒,等你死了,找仵作一验便知,你时间不多了。”秦无色清冷的低声道,转身就作势要拉开木门而出。
他不喜欢别人告诉自己太多的秘密,因为这必意味着要以什么东西换。
他没打算和一个园丁做什么交易,身后的咳嗽声愈发剧烈,张贵急道:“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查出是什么毒!”
秦无色的脚步顿住,未回眸,身后有些混乱的声响,应是张贵急着想留住他,已从床榻上滚落了下来,衣裾被人死死攥住,他皱眉,俯视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张贵,模样十分狼狈。
“你既然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为何不先救了你这条命,对本世子来说,你中什么毒都不重要,除非你有母妃的消息,本世子乏了,放——开——”秦无色拉长了尾音,提起右脚欲甩开他的牵制,他的手却十分有力道,死缠不放,眼看就要将他的衣裾撕碎!
一个垂死之人,竟然有这样的力气,秦无色暗暗冷笑,今日南风吟说平南王府卧虎藏龙,他只随意听着,现下看来,当真果然呐,就连一个小小的园丁,就敢与他作交易。
“世子爷……咳咳,小的身中何毒与王妃现在何处……咳咳,绝对有关。”张贵死捏着秦无色的衣裾,一字一顿的说道,一双清俊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秦无色,那眼中,像是看透生死的淡然,却又带着几分与那清眸不和谐的乞求。
秦无色倏地一怔,俯视着张贵,钩魂摄魄的迷人凤眸缓缓的眯起,唇微启:“你说说,你要什么?”
张贵闻言,诧然的盯了秦无色好几秒,像是在确认他说的话,确定他不会离开后,他才松开了秦无色的衣裾,手颤抖着,艰难的从衣襟中摸索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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