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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出声,就有丫鬟捧着托盘入内,挨个往各掌柜跟前站一个,收了账本后依次绕去了屏风后面。
众人压着心里的惊讶,让带账本还以为当场对账,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掌柜们放下心,见顾临端起茶盏,也跟着放松喝起茶来。
顾临喝了一口,“诸位掌柜跟我多久了?”
众人纷纷开口:“三年。”“五年。”“五年半。”
王掌柜感叹道:“快七年了,东家开的第一家店,就是我在管。”
顾临看向他,“王荣,我依稀记得,那时你刚离开一家成衣铺子。”
他说得委婉,所谓离开,不过是来了个关系户,把王掌柜给挤了出去,当时是顾临给了他一个机会。
“感谢东家再造之恩,”王荣起身行揖礼,后落座道:“想当年着实不容易,找货源、比货价、去官府挂商籍,全都是东家带着我亲自跑的,带着我长了不少见识。”
他这话乍一听是在夸顾临,实际是在暗示自己劳苦功高,算是“元老”了。
顾临目光轻飘飘从他面上掠过,“诸位掌柜都是替我办事的人,我自问素来未曾亏待过诸位,这些年,各家日子都过好了吧?”
众人纷纷笑着回话。
“过好了过好了。”
“日子比从前那是好多了。”
“我也是。”张懋修突然开口:“张某一直记得二爷的恩情,所以办事虽不说万全,但我自问算是尽了心,可林子大了少不得有人动心思钻营,中饱私囊。”
空气仿佛凝固一般,众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这一静,就有不少人听见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
那是有人在翻账本,就在屏风后的隔间,只是大家一直未曾留意,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
众人心思各异,难道,除了张先生,又另请了一个高明的账房先生?
况且听张先生的意思,是已经抓到了实打实的把柄。
“东家。”一名掌柜猛然站起来,脸上带着慌乱与急切,“我去年确实是犯过大错,被猪油蒙了心,可自那以后我就痛改前非,再没犯过,请东家明察。”
顾临手指悬在杯沿,他不爱说话,多是张懋修代劳。
“朱掌柜切勿心急。”张懋修道:“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倒是希望,咱们这十八人里,没有这样的人。”
偏厅又响起另外一种声音,那是有人在拨算子。
众人心怀鬼胎,面面相觑。
看来的确没错了,请了新的账房先生。
做了亏心事的人,即便再怎么淡定,内心不可能不忐忑,房中一时间寂然无声,只有隔壁拨弄算盘的声音。
忽然,偏厅响起“哐啷”一声。
“哎呀,姑娘没烫着吧?”
顾临当即朝屏风看去,随即听见了宋云禾的声音。
“无事,拿帕子擦一擦,别湿了账本。”
一时间,一众掌柜神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沉思。
那分明是一名少女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清脆婉转,听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可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能从他们这些老行尊做的账本中看出问题?
王荣提起的心终于是放下了,他放下茶盏道:“东家,咱们这些人里,最短的也跟了东家两年,人品如何想必东家也了解,咱们账要查,中饱私囊的绝不姑息,但也绝不会冤枉老人,寒了他们的心。”
宋云禾停了片刻。
王荣一口一个咱们,又说其他掌柜是“他们”,听上去是完完全全站在顾临这头,实则是挑拨。
果然,其他掌柜纷纷道:“是啊东家,咱们跟了东家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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