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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以忘怀、日日困在梦里那个潮湿小城的时候,她刷过一条情感问帖——世界上两个分开后相隔千里,不论身份、圈子、事业发展都天差地别的人,如果不刻意联系,那么再次偶遇重逢的几率是多少?
黎也不知道,当时完全没有想象空间,哪怕编造,哪怕织一场梦,她连重逢场面和各自立场都无法臆想,也有过一种最大的可能,那就是他仍然在原地,这个可能又没多久被她打破——她不是没有回过头去找他,当年喝醉了发的神经如今历历在目,可也是那天,她把过去都抛在过去,彻底结束,不抱期望。
太久了,想起那条帖子,她还是只能答一句不知道,只知道走到这一天,这一刻,一秒,蹚过了有整整八年光阴。
八年,这个藏在她不为人知的过去里的人都已经二十六了,体面着身黑大衣,黑皮靴,脖颈被一截高领包裹,额发搭落两绺,俨然今非昔比。
两个都挺高的青年男女挡在进出入口,没法不引人注意,其间有赶来点菜的服务生,被叫来就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位的主厨,依次从他们之间绕过,再好奇地回过一眼,品思那一些微妙停滞的气氛。
很快桌上的人也投过视线,当黎也再次听到那声才在耳朵里走过一遍的“靳老板”,也在恒久的失神中醒觉,那身卫衣长裤、偶尔炸毛没个正形的男生,已经只是记忆翻篇的那几页画面了。
谑浪笑傲中,有男声逗乐了一句过来:“靳老板把人姑娘堵在门口是想干嘛?”
黎也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开头问语,靳邵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垂了一秒又默然撇开,耳边还举着手机,在与谁通话,不理玩笑,也不动声色地绕过她,出了包厢。
悬着的心落下来又微微泛涩,确实,他们那样结束的过去,哪里需要一句好久不见,遇见也当过路人。
包厢里又回归嚣闹畅谈中,落座后黎也才发现指腹紧紧扣陷了几条指甲印,阵阵刺激神经。敏敏想当然地认为她看帅哥看呆了,跟服务员点了几道菜品,让她加点,又兴奋地朝她挤咕眼:“就是那个、我刚叫你看的那帅哥,是不是特绝?好标致的厌世脸,有点儿像我最近爱上的新老公,就这个看狗的眼神味儿太正了。”
黎也没心没绪地听她碎碎念,加了两样,点头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冷然表情带到敏敏这儿,给她笑脸冷垮:“……你也很正。”使得她开始遐想,觉得黎也以后一定要找个小太阳,臭脸冷话都撵不走的那种才行。
黎也笑:“那不就是你?”
“啊?”敏敏苦恼,“那我还得先分个手啊,就是可惜了他身材挺好我才睡过一次。”说完她自己先笑得找不着北。
桌子另一边也被什么话题挑动气氛,喧笑不止,融融泄泄间不知谁高扬一把嗓,吼句“回来了”,黎也本不在状态的精神提一下跟过去,略过一众视线定在门口偏身晃进来的熟悉身影,又很快收回了。
因为靳邵始终没往她这看,垂眼坐进旁人给他拉出的空位里,百无聊赖地翻看手机,是假装还是本身的冷漠,让所有人乃至黎也都没察觉出异样。
相见到现在,唯一交流就是那一眼里的寂默、欲说还休,有些好笑,但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当作旧相识打个随常的招呼,还是现在这样,一桌十来人,没人发觉,没人知道最不相干的两个有过怎样的牵扯,只隔着几个人,几张座,谁也不看谁,就好像谁也不认识了谁,会显得更妥适。
她过久的沉默还是让敏敏觉出些不对,但敏敏有自己一套思维,也不问她,直接为她想好了缘由,劝她少想些工作,“不还说你明年铁定能评上副编审嘛,今年也大满贯了,没啥好愁的,收尾阶段搞完,咱就想想怎么过个年,诶,你今年要不还是去我家过吧……”
敏敏是后来很久才知道她双亲离异,且各自成家,从某种意义上,她谁也不跟。刚步入职场的时候,俩人抱团合租,敏敏知道她过年不是自己待在出租屋,就是出门儿找家餐饮店,去年看不下去才把人领回家吃了顿饭。
她实在太孤独,太单一,世界薄得像一页纸片,只被工作、循环往复的生活推着在时间轨道上走。所以更多时候,敏敏都能理解她的寡言冷脸,反正自己热情,每回出来也不会冷氛围,没话找话也聊得有意思。
黎也一般很给面子,不会冷落了她,但即便不去看,想到那个曾相隔千里,阔别八年的人,此时就坐在间隔不远的位置上,还是有点儿奇异。喝柠檬水也挺有掩饰的意思,温热冷不丁酸到舌头,也艰涩下咽。
配菜送进来,主厨开始依次询问是否有忌口,那片的嚣闹终于息止,一声连一声时断时续,到单拎一边的双人位这,那边出于礼貌地安静了几秒,黎也才听到主厨询问,却被敏敏抢先答:“我没什么忌口,我朋友她不吃葱花!”
黎也哽了一下,带动余光一瞥,在继续零七八碎兴起的骚动里,无人知晓的隐秘中,两道视线再次不经意地撞在了一起。
今天的第二次,又都在三秒不到的相接后,默契地撇开,都没给机会看透深意。
一桌人各有各的注意集中点,话题分散,敏敏也跟她扯起了闲话,她无意识地喝了半杯柠檬水,对话里有来有回,压盖住了一些涛澜汹涌,而剩下一些,是在敏敏某一刻停顿的间隙,来自另一边的谈笑化自又一波浪潮涌起。
那帮人点了不少酒,店里多挂着出名的日本清酒,度数不高,说话的人却像上了头一无忌惮样地起调侃话:“诶就别的不说,当初是哪个天才提议的把老板健身照做海报贴店门口?这个年底得涨工资啊,这个真是天才!”
有人笑死了:“就可劲儿造吧!搁网上一放,咱老板都要成打卡景点了!”
接着一众唱和调谑。
半道倾耳,突兀地没头没尾,却又能从其中摸索出一些有思考余地的信息,她忽而没了顾虑,径直地越过铁板,食具,在喧扰间看见那张脸,被作笑谈,他本人倒没什么态度,两边搭话,不走心地听着,再动嘴回两声。
黎也底下盖放在腿上的手曲起,指腹摩挲起指腹。平静之后想的更多的还是,他这些年都在哪,做了什么,怎么过来的,才在北京立足,成了如今别人口中的一声“靳老板”。
第60章
他们那桌点了两瓶最好的獭祭,多的是魁梧奇伟的男性,清酒小杯,不仅度数不够,量也不给力,没到半程就有人啧口,另外多点了几瓶梅酒,换用高脚香槟杯。
岁暮天寒,确实适合小酌暖胃,敏敏只点了一瓶,给黎也倒的少,到最后,半大瓶都进了黎也的肚子,微醺给人心里端起的底气够了,她完全不避讳地在每隔几分钟就看向靳邵一次,他有时在接话,有时喝酒,更多的时候看着手机敲着和谁的回信。
这些所有她都在眼里,却不知是她漏看还是什么,他唯独好像,没有像她看向他一样看向过她。
再怎么样,也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又不是深仇大恨,她其实还挺想跟他说句话,问他这些年过得怎样,之类。
空间被巨大的落地窗环罩,窗外八街九陌,灯火万家,主厨在铁板进行花活表演时,顶上的灯光会偏暗下来,聚焦在板上的焰光明灭,餐盘一道吃完撤下一道,酒酣耳热时,都有些迷离惝恍。
那头敞开了热闹,敏敏谈着屁事注意力就被引过去,时而安静,时而凑在黎也耳边和她讨论,黎也让她悠着点,这里就她们一桌另凑的,被发现轻而易举。
但那时候她自己已经心不在焉了,敏敏拍她时,她就在桌底下敲搜索栏,看了不下五篇网友的“偶遇前任”事迹,最后没找一个合适的,能对号入座的。
那边谁开头让在工作群扔电子骰子,开始想着喝酒接龙,但劲儿不够,一起来的两三个女人琢磨临时上网搜,起意玩真心话大冒险,完全把敏敏迷住了,她看得入神,都无暇顾及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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