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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耳热,并尝试推开他,“你又点嘛?”
“咪(别)动,畀我抱下。”男人呼吸平缓,手脚老实,没有一点想吃她豆腐的意思,似乎这仅仅是个单纯的拥抱而已。
黎式以为他在为那些头发难过,不太理解,“我真唔知你在想乜嘢,换个发型啫,就咁难过?”
“唔系啊。”他埋在她怀里,声音有些模糊。
“仲话唔系?睇你那个衰样。”她不信他说的。
乌鸦微微松开点她,仰望着他的白月季花,神色认真了起来,“你知唔知,头发落地嘅时候,我在想乜嘢?”
黎式摇摇头,她怎么会知道他脑袋里唱什么戏。
“我在想,我的过去,好似这些头发一样,唱盛唱衰,亦都是过去了。”
她没想到他换个发型,还有这诸多感慨。而实质是,因为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当他是个普通人,所以不知他话里所指的腥风血雨,有多少罪恶和难堪,自然也不知他在感慨些什么。
当乌鸦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仿佛看到了自己与过去的某种告别。镜中人形切换,长发,寸头,那些往年的岁月,曾经的辉煌与挫败,都随着这一头长发的离去,如他所说的,亦都是过去了。
世情变换,一个新的开始,正悄然在他面前铺陈开来。
男人收紧双臂。他知道,臂弯中的女人,这朵珍妮莫罗,已经是他的新篇章了。
黎式的种花计划被一个插曲打断,虽然这个插曲颇有些惊心动魄,但好在有惊无险。乌鸦还是陪着她去了热闹的花鸟市场,买了她最喜欢的花枝,全部带回洋房,黎式跃跃欲试,很期待自己“花匠”这个新身份。
她买的是切花白月季,素雅高洁,在一个晴日,都被静静地栽植在土培里。乌鸦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栽花裁叶的黎式,觉得她也像一株白月季。
从前,他以为,人生是厮杀,他在别人不断地臣服中获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在金钱的堆货中找到自己生存的切实感。
现在觉得,如果就这样安静地在某处,只陪她除草种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他被眼前的幸福冲散神志,忘记了自己的本质,也忘记了她的本质。
他生来桀骜,便注定征伐。
而她,生性向往自由,一心想在更大的世界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且完全拥有这种能力,怎么又甘心曲缩在某人的身边,做一辈子被呵护的花。
其实,就算生来不同世界,走去不同道路,抛开道德的评判,他们勉强也算是一类人。
黎式立在不远处向他挥臂,“你在做咩呀?仲唔过来帮手?”
乌鸦这才回神,浅浅应了一声便走过去,接过她给的手套和铁耙,顺从听她吩咐。
他们自八九年在阿姆斯特丹的暗巷里初遇,在九二年的伦敦冬季重逢,走到香港,走过台湾,如今停在了澳门,这一行,无论是肮脏还是罪恶,都已经是一段很长的路了。
或许,他们今后想起这段在澳门的年月时,各有态度。她会悔恨,毕竟她在失忆时,爱上了一个仇人。而他大概会怀念,毕竟这是人生中难得的,最安定的一段时光。
不过眼下,他们都是幸于享受的。
只道当时是寻常。
“陈生,贺爷搵你!”
不远处有人喊,乌鸦抬头看去,是贺新身边的韩氏兄弟之一的韩企。
黎式也循声看去,看到来人,一下子也明白了,“看来是契爷有事搵你。”她拿走乌鸦手里的工具,递过去一条手巾,“阿企哥来搵,应该是契爷有话要说,你擦了手,赶紧去吧。”
乌鸦睨了她一眼,有些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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