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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了呕吐物。她把那玩意儿装进罐子放进了一盒球芽甘蓝,又把球芽甘蓝藏在了冰柜深处,盒子上裹着不少冰粒,看上去一定已经藏了好几个月。我心知这是她在自己跟自己打趣呢:“尼克死活不肯吃蔬菜,尼克从来不肯劳动大驾清理冰箱,尼克压根儿就不会正眼瞧一眼这个地方。”
但尼克还是发现了。
事实证明,尼克知道如何清理冰箱,尼克还知道如何解冻:我把呕吐物一股脑儿倒进了下水道,又把罐子大剌剌地摆上了厨房台面,好让她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这玩意儿。
她把罐子扔进了垃圾桶,一个字也没有提过。
事情很蹊跷,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但事情非常不对劲。
我觉得自己的生活已经降下了收场的帷幕,坦纳接手了一个新案子:纳什维尔的一名歌手发现妻子对自己不忠,于是第二天就有人在他家旁边的“哈迪斯”快餐店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该妻子的尸体,身边还有一把铁锤,上面布满了那位歌手的指纹。坦纳把我当成了挡箭牌——“我知道情况看上去一团糟,但当初尼克
邓恩的情况看上去也是一团糟,结果那案子最后让大家都大吃一惊。”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正透过摄像机的镜头对我挤挤眼睛。偶尔他会发一条短信给我,上面写着:一切安好?要不然就是:有什么动静?
不,什么动静都没有。
波尼、玛戈和我时不时在煎饼屋里私下碰头,细细地梳理艾米的故事,千方百计想要找出些真材实料。我们在日记里四下搜索,展开了一场煞费苦心又不合时宜的追捕,最后不顾一切地找起了茬儿,比如:“在此她对《达尔富尔》作了些评论,这部片在2010年引起过关注吗?”我自己干得最糗的一回则是:“艾米在2008年7月的日记里就开了一个杀流浪汉的笑话,但我感觉死流浪汉的笑话直到2009年才火起来呢。”对此波尼只回答了一句话:“把糖浆递给我,变态。”
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继续去过自己的日子,但波尼留了下来,玛戈也留了下来。
接着倒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我的父亲终于过世了,某天晚上在梦中安然死去。一个女人一勺接一勺喂他吃了最后一餐,一个女人安置他上床睡了最后一觉,另一个女人在他过世后帮他洗净了身体,又有一个女人打电话通知了我。
“他是个好人。”她不得不在口吻中流露出几分同情,听上去有点麻木。
“不,他才不是好人呢。”我说,她听了放声大笑起来。
我原认为这个男人离世会让我感觉好受些,但实际上我觉得自己的胸口开了一个巨大而可怕的空洞,我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来和父亲做比较,现在他已经离开人世,只剩下艾米和我唱对台戏了。在办完父亲那场规模不大、冷冷清清的葬礼以后,我并没有跟着玛戈一起离开,而是跟着艾米回了家,把她紧紧地拽到了我的身边。没错,我跟我的太太一起回了家。
我必须走出这间屋子,必须和艾米一刀两断,永不再回头。我暗自心想。把我们一把火烧个干净吧,那样我就永远不能回头。
“如果没有你,我还能是谁?”
我必须找出答案,必须讲述自己的故事,这一点再明白不过。
第二天早上,艾米在她的书房里一声声地敲着键盘,向全世界讲述她的“魔女”故事,而我则带着笔记本电脑下了楼,直勾勾地盯着发光的空白屏幕。
我开启了自己新书的第一页。
“我是个背着太太劈腿的懦夫,是个怕女人的软骨头,但也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因为我背叛的那个女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她叫作艾米艾略特
邓恩,她是我的太太。”
没错,我要是个读者,就会对这本书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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