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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扒皮感到错愕,但是有悬复在,即使李象令来了又能如何?他稳住心神,兀自嘲弄道:“李掌门真是贵人步缓,每次都要姗姗来迟。”
江濯火鱼袍醒目,他也不坐,而是看向孔扒皮:“我们分明来了三个人,你怎么只跟李象令打招呼?”
孔扒皮拂袖:“今夜百宗聚首,论资排辈,你还不配与我说话。”
洛胥搭着木箱,黑发湿了些许,一张英俊的脸上笑意更深。他偏头,无视全场:“知隐,见到师父这么高兴,对路边的阿猫阿狗都和颜悦色的。”
江濯晾着幽引,琥珀瞳沾了殿外的水气,湿湿濛濛。他半阖着端详起折扇,目中无人:“谁说不是呢。少爷愿意给他多说几句话的机会,可是他偏偏不稀罕。”
景纶指着江濯,怒目切齿:“江知隐,你还敢来!”
迦蛮的辫子在半空摇摆:“你这话太狗屁不通了,你该说,‘江四,是不是你杀的我兄长’,那是事实,他肯定会点头,然后你就不必再废话,直接对他动手。他是臭少爷脾气,看见你动手,不仅不会解释,还会极尽刻薄嘲讽你。这样多好?你非问什么‘你还敢来’,这不是助长他的威风吗?也显得他太有胆量了。”
“我是很有胆量,”江濯抬眸,很真诚,“他夸得没错啊。”
迦蛮抛出两枚铜板儿:“一个人来叫有胆量,你怎么是两个人?”
“今非昔比,”洛胥接住一枚,翻过来,“大师姐没听说吗?我们现在是狼狈为奸,暗通款曲,自然去哪儿都是两个人。”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句,像饭桌上叙话的。景纶怒火冲心,一把抄出骨笛,作势要吹。
“我奉劝你,”洛胥轻轻抛出铜板儿,“别在这会儿坏我兴致,这笛子我听一回就很烦了。”
那铜板儿平平无奇,着空翻动。景纶抵唇,只将气一吹——
“咔!”
骨笛裂开,音也跑了调。殿内的纱帐齐飞,几丛照明用的烛树倏地换上幽冥蓝火,整个宴会都变成了恶怨鬼堂,听得无数怨魂从四面涌入,把众人撞得人仰马翻,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啊啊!”
“好冷,好冷!”
“是恶怨,快施咒救我!”
叮!
铜板儿落回洛胥掌心,他眸子幽深,有几分邪性:“小把戏。诸位,不要跪着了。”
随着他的话音,烛树又倏地换回寻常火焰。那些纱帐垂落,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唯有殿内的座席翻倒,鬼师鬼圣模样狼狈,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怪招!
孔扒皮擦一擦袖口的酒水,心下骇然,右侧的百宗也无不惊悚。
满座噤声,唯有悬复抚掌,赞叹道:“你真是御鬼有道,只须一枚铜板儿便可以调令群怨,如此厉害的神通,可真让人羡慕。”
洛胥说:“你召请百宗,设计今夜,为的不正是看看我的神通?”
悬复侧容微笑,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与当年操控香神时一模一样。那张脸让灯影叠盖,眉目间隐隐有些冷诮。
“这话是你说的,”悬复轻声,“诸位,刚刚那些事,俱是我天命司一家之言,说起来还不足全信,但是现在正主现身,想必无需我再举证了。”
黄益扶着鱼头杖,紧紧盯着洛胥:“这位小兄弟,样貌风采倒有些眼熟……”
“黄长老,”悬复肩头耸动,像是在忍一件好笑的事,“你可真是老糊涂了,居然忘了他的模样。当年天海决堤,可是他的失职,若非他被褫夺了封号,那散还君又何至于以身固封呢?”
咚咚!咚咚!
殿内鼓声催促,黄益心跳骤急,失声说:“御君——”
“这称呼早从天海决堤以后就不算数了,”悬复手撑膝头,以一个俯瞰的姿势说,“如今我们都叫他另一个名字。”
江雪晴一手盖住了自己的剑,目不斜视:“叫什么呢?”
悬复说:“太清。”
哗啦!
雨点密集,纱帐内原本鸦雀无声,听得这两字,便犹如油锅沸水,顿时嘈杂喧议起来。这下不论鬼师还是宗门,众人不约而同地齐齐后退,对洛胥避如蛇蝎。
江濯“咦”一声,纳闷道:“今夜咱们不就是为了太清来的吗?他既然在这里,诸位又跑什么?”
迦蛮道:“杀人放火召恶神,江四,你坏到极致了。这下我们婆娑门就算跳进祈愿河里,也说不清楚了。”
江雪晴说:“知隐,到师父这里来。”
孔扒皮哪里还有镇定,慌不择路似的,连连撞翻几个桌案:“司主,司主还与他们废话什么?速速召集人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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