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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摇曳,烧成烛花。
楚晋已不知第几次心不在焉地合上了书本,站起身来,慢慢踱到窗边,趁着给言官喂食的空隙,有意无意向窗外看了一眼。
外面夜已深,漆黑夜幕伴着潇潇雨声,将暑热消减了大半,竟多了几分秋意凉气。
这雨下了一晚上,还没停,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楚晋颇有些不耐地啧了声,目光忍不住落在渡己堂前。
瓢泼的雨幕中,跪坐着一个人影。从这场雨开始前,他便跪在那儿了,至今一动未动,如同雕塑般。
这是楚晋第一次见沈孟枝犯诫。若是之前,他确实曾千方百计想引得这个人破一次诫,可如今沈孟枝真的领罚,他反而无端烦躁起来。
手下的言官嘤咛起来,委婉地表示自己吃不下了。在此之前,它那魂飞天外的主人已经给它喂了八次食,而且在窗边一停就是好久,直到把食盆倒满才满身躁郁地走回去。
整整八盆鸟食,它的胃要爆了!
楚晋这才停下对可怜小鸟的折磨,垂下眼,望着鼓起个小山包的食盆,忽然问:“他还要跪多久?”
言官瞪着懵懂的鸟眼,与他对视。
却听自己的主人又自言自语般道:“我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心口沉闷,心烦意乱。
他明明发过誓,绝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欺骗自己的人。
楚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躁动不安,神色慢慢冷淡下来,面无表情道:“他要跪,就跪着吧。”
说罢,他便熄了烛火,向榻边走去。
窗外雨声淅沥作响,很是难以入睡,楚晋躺在榻上,许久才酝酿起了一点睡意。
然而下一秒,言官的叫声就吵醒了他。楚晋立刻睁开眼,神色清明地望了过去:“怎么了?”
言官仍然在叫着,声音焦灼:“师兄!师兄!”
没等它喊完第二声,楚晋已然翻身下榻,向窗边疾步走去。
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向渡己堂前看去,却见水汽氤氲的视野里,再看不到那抹跪得笔直的身影。
他倒在地上,淹没在雨幕下,没有丝毫反应。
楚晋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般道:“你可真是……”
话音未落,他已经随手扯了件外衫,面色阴沉地向着门外冲了出去。
外面雨势颇大,水洇入衣料中,顷刻便有如寒意侵袭。楚晋眼睫都被打湿,视线里一片白茫水汽,不甚清晰。
也不知道沈孟枝是怎么在这么大的雨里捱过几个时辰的,不要命了吗?!
他冷着一张脸,匆匆走到渡己堂前,却在看见青石板上那一袭单薄白衣时,头脑中的火气都化为了一片空白。
说起来,楚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他了。沈孟枝比他印象中又瘦了许多,无声无息倒在地上时,总给人一种感觉,就好像他再也不会醒来。
雨水冲刷下,他脸色显得无比苍白,露出的一截腕骨仿佛轻易便可折断,似一枝不堪折的垂柳。
额前的鲜血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沿着侧脸蜿蜒下来,在安静得几乎毫无生气的面容上,这点红糜艳又刺目。
在楚晋反应过来前,他已经伸出手来,动作极轻地把流到对方眼角的血迹擦去了。
指尖染上一点殷红,像是火,烫得惊人。
楚晋把昏倒的人抱了起来,无意间碰到他的侧脸,触手冰冷。他身形一滞,随即下意识把沈孟枝抱紧了些。
这感觉就好像抱了一块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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