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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晋将酒液咽下,继而倾酒浇于剑身之上,将其上泥土尽数洗去,又现一线锃亮霜刃。
风又起,吹得他发丝微乱,衣袂飘飞。身后飞瀑如白练,水光似碎玉飞溅,沾湿衣襟。这山涧白茫一片水汽中,竟生出一道长虹。随即长剑破空,寒芒一点,劈开白瀑水雾。
一弧苍茫剑气瞬至,将那虹霓斩断,顷刻间,崖上只余半扇残虹。
沈孟枝愣神时,楚晋已旋身回到原地,漫天梨花飞舞,乱琼碎玉落于前,他倏尔一笑,手中剑一勾一挑,剑尖便盛了一枚梨霜香雪,送至沈孟枝眼前。
沈孟枝目光落在那枚梨花上,半晌,又越过长长剑身,凝于那人眉眼上。
“世子剑法,”他由衷道,“果真精妙。”
楚晋一哂,反手收势,负剑而立。
“我只耍得这一点花剑,学的不是上阵杀人的本事,师兄见笑了。”
沈孟枝眸光微微一动。他方才看得真切,楚晋的剑招,看起来格外华丽,实则多了许多不必要的招式,美则美矣,却无制敌之能。此外,剑中并无杀气,剑意浮华,确实不是经年习武的样子。
旧秦尚武,世家子弟有不少人跟风学这一套虚有其表的剑法,楚晋既是个爱好风雅的,这般也并不意外。
楚晋将剑一扔,重又插回兰锜里。梨树下覆满残花,白茫一片,他缓缓走过去,找了一处坐下,又招呼一旁的沈孟枝:“师兄,你站在那儿不晒么?这里凉快。”
沈孟枝犹豫一霎,没有推脱,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坐。
晴雪崖不愧是众人公认的避暑胜地,凉风习习,裹挟飞瀑漱石溅来的湿润水汽,吹面不寒,沾衣不湿。
楚晋抱起那坛栀子酿,冲沈孟枝一扬眉:“喝吗?”
他原只是随口一问,压根不觉得沈孟枝这等清心寡欲之人会答应,未成想对方一点头,自然而然地将酒坛接了过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沈孟枝就眼一闭,头一仰,灌了一口酒下去。酒液清香,汇成清冽一股,自半空飞落,溢满口腔。然下一秒他就呛咳出声,喉间辛辣,令他难以成言。
楚晋从他手中拿过酒,无奈道:“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这栀子酿入口绵软,后劲却大,你这一口下去肯定会呛到。”
沈孟枝擦了擦下颌沾到的酒液,哑然片刻,道:“知道了。”
见他这副样子,楚晋心念一动,挑眉笑道:“师兄,莫非你是第一次喝酒?”
沈孟枝看着他:“……”
“难怪。”楚晋道,“你以后还是别喝了。”
沈孟枝闻言不解:“为何?”
他疑惑时,会安静凝望对方双眼,放在平时,是虚心求教,可此时,却另是一番样子。楚晋望着他因呛咳而泛起水光的双眸,眼尾一点薄红似梨花粉蕊,暗香幽生。
他移开视线,想了想,随口编了个理由:“烈酒伤身,不利于你修身养性。”
沈孟枝点点头:“哦。”
他又想起了什么,问:“你这酒从哪来的?我只见齐钰那儿有。”
楚晋一笑:“我是从他那儿借的。”
“借?”
“是啊。齐兄那里藏了好些,我就顺手拿了坛,料他也不会发现。等来年栀子花开时,再亲手酿一坛还他。”
此借非彼借,他说得理所当然,但若要细究,却也没什么大错,沈孟枝无言。
楚晋悠悠道:“但现在你也喝了。看来这酿酒的事,少不了师兄一份了。”
沈孟枝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酒已入肠,容不得他再说拒绝,只能点头道:“……好。”
二人静坐树下,听风动繁花,难得惬意。楚晋仰头喝了一口酒,忽然道:“师兄,你觉得,世人执剑是为了什么?”
他问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并不会武,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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