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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不着痕迹瞥了他一眼,忽然道:“给你改个名字,叫郁危,怎么样?”
什么意思?楼九迷茫地眨眨眼。
“郁者,草木茂盛,丛香馥郁。危者,山高而峻,性端而直。”对方索性蹲下身,很有闲心地随手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两字,开玩笑道,“天底下没有谁能叫这个名字,只有我这山上长大的小孩可以。以后不管我在不在,昆仑山不会不认你。”
银色长发被日光照得很漂亮,熠熠生光,楼九的目光黏在那上面,鬼使神差点了头。
对方又好整以暇说:“郁危,叫师尊。”
郁危学着叫:“师尊。”
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词汇的含义,从前楼涣也没那功夫教他认字,只大概知道名姓只有父母才能改,于是严肃地问:“师尊是什么,你是我的爹吗?”
“……”仙君闷闷笑了两声,“不是,但也差不多。”
郁危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打算弄明白,叫什么对他来说也没差。
他问:“那你叫什么?”
“告诉你了,就要记得。”仙君垂下眸,引着他的手,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认字吗?”
郁危沉心静气,盯了那几个好看的字半天,念:“日口日。”
“……”
被叫做“日口日”的仙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先是嗯了声,又说:“只会念半边?”
被瞧不起,半大小孩不乐意了,皱起清秀稚气的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应了。
仙君新奇道:“怎么被叫错名字的是我,不高兴的反倒成了你?”
郁危原本冷着脸,闻言心中警铃大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得装乖留下来,于是有些僵硬地扯出一个笑。
对方视线落在他硬邦邦提起来的唇角,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评价道:“嗯,这次是幸灾乐祸的笑吗?”
“……”
高兴不行,不高兴也不行,郁危的嘴角瞬间垮了,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很违心地说:“对不起。”
他那师尊立刻很自然地接受了,欣然道:“没关系。”
“以后会教你识字,先学这几个好了。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忘了。”他顿了顿,轻笑一声,说,“跟我念,明如晦。”
……
郁危陷在不安稳的梦里,蹙着眉,低声跟着梦里的人念道:“明如晦。”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在浴桶里泡着了,而是躺在厚厚的、柔软的床榻上。房里烛光暗沉不晃眼,烧成烛花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恬淡宁神的熏香,都引得人往更沉的梦境坠去。
郁危翻了个身,把被子蹬掉,继续睡。
……
明如晦没有食言,从那日之后,就开始日日教他认字。
除却基本的功课,郁危还要练习符术、修行灵力,修习之余,又被派去帮椿浇花种地、锄草赶鸟,一天下来,经常在晚饭时累得睡过去。
虽然累,但很新奇。从前他不知道世上有一座山叫昆仑山,不知道符术是这么厉害的东西,也不知道原来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
他以为自己会被打上另一个奴印,但明如晦却从来没有逼他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最严重的一次,是罚他抄了一百遍自己的名字,因为他为了省时省力,故意写成了“日口日”。最危险的事,是让他帮椿赶走偷吃胡萝卜的兔子,结果他不熟悉路,一不留神掉进了河里。
在楼家日复一日的折磨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郁危抱着热气腾腾的粥碗,眼睛里被蒸出一层雾一样的水汽。他认真地想,要是能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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