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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阴沉,没有月亮,只有浓云,还有卷不起叶子的风。独眼背着窗户,宛如宣告审判的神父。
他说:“你以为自己很朋克,但很快,你就会发现,对这个世界而言,所有反抗都是笑话。别叛逆了,我的人已经到了。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跪下啦,就像老苏那样。你既然这么勇敢,不如你切手指给我看看?”
苏鹤亭说:“不行哦。”
楼梯处有密集的脚步声。
苏鹤亭抬起手,枪口正对独眼。他说:“抽屉里没有枪,对吧?你再装腔作势也吓唬不到我了。独眼,我也说了,该你还债了,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吗?”
独眼手里只有通话器,他那把枪早在八点时就给了苏鹤亭。他刚才话说那么多,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暴躁易怒是他的遮掩色。这一切只怪苏鹤亭来得太快,没有给他任何提示,他刚愎自负,嘴上说着没有,其实一直在小看苏鹤亭。
独眼强装镇定,道:“这里都是探头,你杀了我,组织会记住你。你不想过那种被追杀的日子的。”
苏鹤亭压根儿没听他在讲什么,说:“你能跪下吗?我想感觉一下做‘独眼’是什么滋味。”
独眼说:“苏鹤——”
苏鹤亭开了枪,打中了独眼的腹部。
独眼没料想他真敢开枪,当即痛苦地弯下腰,骂道:“我真是操——”
“嘭!”
苏鹤亭又打中了独眼的大腿。独眼哀嚎着,撞开椅子,扶着桌沿,低头看血窟窿向外冒血。他还有几个替身搁在仓库里,可惜现在都没有用了。
“扑通。”
独眼滑跪在地上,因为疼痛,他喘息剧烈,鬓角都是汗。他捂住伤口,放弃了尊严,极快地认清了现实,在苏鹤亭再一次扣动扳机前大喊起来:“别开枪!”
他瞪着仅剩的那只眼睛,勉强稳住颤抖的声音,说:“我跪下了,苏鹤亭,你看,我跪下了!我还能给你磕头。”
独眼单手撑地,嘭嘭两声,实打实地磕了两个头。他抬起脸,挤出笑容,还能意识清醒、口齿清晰地跟苏鹤亭谈条件。
他道:“响吗?还要吗?我能磕到你满意为止!你枪也打了,仇也报了,我们扯平了嘛!苏鹤亭,一起做生意怎么样?以后解锁,我们四六分,我让你。”
苏鹤亭擦掉下巴上的血,说:“我觉得做‘独眼’也不爽啊。”
他站着看独眼磕头,内心却没有欣喜。不,不如说他内心就没有多少波澜。因为对独眼来说,磕头不过是生存的手段,他并不为此感到羞耻和痛苦。
切手指也是。
说到底,独眼和苏鹤亭不是一种人,他会做的梦,独眼一辈子都不会做。而当“独眼”,对苏鹤亭而言也不爽。他无法从胁迫别人下跪这些事情里得到一丁点痛快,他虽然残忍,但还有天真。
因此,苏鹤亭道:“算了,拜拜。”
独眼不怕别的,他只怕死。这句“拜拜”切中了他的要害,让他浑身颤栗。他一直站得那么高,以决定别人的生死为乐。现在,轮到他自己了。
“不要,别开枪,”独眼突然神情失控,他那只陷入权与欲的眼睛充满恐惧,喊道,“别开枪!”
——苏鹤亭要的是这一刻,这一刻的恐惧。
他心满意足,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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