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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络冷然,过了片刻方冷道:“你就给朕跪一辈子罢。”
宣仲安跪着未起,维持着跪姿与宝络说话:“就是我由着你嫂子走,不随她去,我也多活不了两年。药王曾说我活不过而立之年,你嫂子不信这个邪,费尽心思照料着我我才安稳地活了下来,你们不知道的是早些年我发病的样子甚是难看,你嫂子见我吃了太多苦,心疼得慌,明明自己累极了还是会打起精神替我周全一切,你说她心疾早衰还能是为的谁?她本来就不应该跟我同命,但她一手把该我的噩运担了过去,让我不心疼她也难。”
“正是因为如此,她周全了你,你就不该浪费她的心意,就该为她好好地活下去!”宝络大掌拍着座下龙椅。
“我和她是白首夫妻,不是父子,不是父女”宣仲安撑着地站了起来,与宝络坦然道:“你们嫂子这个人此生得的太少了,她心中有她的伤口,就如能抚慰我心的人只有她一样,能抚慰她心中疲惫让她心生欢喜的人也只有我,她陪我走了前半辈子,后半辈子就由我陪她一道走,我一介大男人,还能不如她一介小妇人不成?”
“这世上焉有这种算法,”宝络哑声道,“嫂嫂不会答应的。”
“我看,”宣仲安闻言一笑,“她这一生,就不会有违逆我意愿的时候。”
宝络看着还笑得有些痛快得意的义兄,苦笑出声,“你说动她了?”
“谈不上。”谈不上说动,但她有些释然了。
宣仲安在宫里与宝络用了一顿膳,把手上一些隐秘的事都交到了宝络手里,临走前与宝络道:“我来之前你嫂嫂让我跟你说,望康他们几个你该打的时候就打,该骂的时候就骂,请你作为他们的叔父受些委屈,替我们担待着他们一些,为人父母者总有被孩子不喜不理解的时候,你只管先让他们讨厌着,等老了他们大了反悟过来再来收拾他们也不迟。”
宝络听着苦笑连连,笑着笑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的婉姬姐姐,那个像他母亲一般果敢秀美的人啊
如今,她也要离他而去了。
他怎么就等不到她们老去呢?
**
望康成亲那天,许双婉霞裙月帔,与她的丈夫坐在高堂,笑看着她的长子娶了她的长媳
岁月如刀又如梭,她进归德侯府的那日漫长得就像发生在上辈子,又像是发生在昨日一样。
她与丈夫半生携手共生,也不知道她的长子、她的小长公子往后的日子又将会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驰魂夺魄。
长子成亲的两日后,早上宣仲安唤妻不醒,他去了小儿的房,亲手给施宁穿了衣裳。
父亲从未亲手如此细致地替他穿过衣,但施宁已然懂事,他安静地伸着小手小脚让父亲给他穿衣裳,等父亲抱了他出去,他未再与父亲倔强,抱着父亲的脖子跟父亲道:“你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你大了,就是娇儿子,也没有一直让爹抱的道理。”
施宁没有问他为何今日就抱了,一路走过去,他埋首父亲脖间看着院落之间的松柏大树,看着熟悉的景色,随父亲迈进了他们的院子。
离母亲越发地近了,施宁在父亲的颈间抬起头来,看着父亲的脸道:“你是喜欢我的是吗?”
“哪能不喜欢,你是你娘拼命生给我的。”宣仲安搂紧了怀里的小身躯,为人刚毅果决一生难得在儿女面前温情的男人亲了下儿子的额头,道:“你是我的小儿子,是我归德侯府的小公子。”
“那我也喜欢你好了。”施宁又抱紧了父亲的脖子,在进门的时候,他双手双腿紧紧地缠着父亲嘴里呜咽着,不想进去。
宣仲安进了门,施宁捂着眼睛不看人,等被放下,他抽泣了许久,不敢往身边的母亲看,紧接着等兄长和姐姐来了以后,他朝姐姐伸出手,在姐姐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要死了吗?”他在姐姐怀里哭着问,“我能不能跟她一起去死?我往后不跟她闹,不跟爹赌气,我乖乖的,念书默字都可以,她让我作甚我就作甚,可能让她带着我一块儿?”
“怕是不行。”钰君抱着弟弟,泣不成声。
望康木若呆鸡看着床上毫无动静的母亲,气势已近父亲的侯府长公子此时如一介痴儿眼睛直愣毫无神采。
临近中午,许双婉从昏睡当中睁开了眼,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丈夫与儿女亲人们一眼,缓缓地闭上了眼。
归德侯府的人等到深夜,也再没有等到她的眼睛睁开。
妻子闭眼后的第二天,宣仲安亲手主持了她的入殓,抱着她送入了棺木,其后他站于侯府面前,迎来了她生前的师姐妹和师侄,还有知己好友,来往过相交甚笃的各府夫人。
他又在侯府等了几日,等来了各路前来祭拜她的人,与他们见过面,从他们口中听闻了他以前还不细知的一些妻子的事儿,知道了她在外面所做的一些未曾告诉过他的小小事情
这是一些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也没来得及问她的事情,就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宣仲安听的也很心满意足。
等来看望妻子的人少了,妻子的一生差不多也能在此时作罢了,宣仲安当夜持灯入了与妻子的同棺,持了她的手闭眼入眠,自此一睡未醒。
归德侯府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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